水车馆幻影 一卷全

房子里来之后的这十年来,一直都这样。”

  “但那是……”

  “我明白。是我的缘故。我一直把她关在这里——那座塔上,尽量不让她的心接触外面的世界。”

  “这么说来你有罪恶感了?”

  “如果说没有的话,那是谎话。”

  “其实我并不想太多地谈论这件事,”正木从衬衫的胸前口袋里掏出破碎的烟盒,“我理解你的心情。想起来,可能对于藤沼你来说,由里绘小姐就好比是和一成先生留下来的艺术品同级别的存在吧。你大概是想把她封闭在藤沼一成所画的风景之中吧。”

  “啊……”纪一的喉咙仿佛喘息似的震动起来,“你确实是诗人啊!”

  “我可不是什么诗人!”正木耸了一下肩,把香烟叼人嘴里,“即使曾经是过,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尽管正木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纪一还是真切地体会到隐藏在他心中的遗憾。

  (12年前的那个事故……)

  轰隆、轰隆、轰隆……

  水车不间断的旋转声,与那天那场事故发生时的毁灭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藤沼纪一不由得用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塞住了耳朵。

  “天色变坏了!”终于,正木抬头看了看天空,似乎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看来,下午真的要下雨了!”

  这是一座被石制外壁包围着的像欧洲古城堡似的建筑。乌云从淹没在略带红光的,同样是石壁围起来的暗灰色中的塔那边涌过来。整个建筑一下子被笼罩在阴影之中。

  第三章 现在

  (1986年9月28日)

  前院 (上午10点40分)

  出了位于馆内西南角的大门,一个铺满石板的台阶结构的庭院呈扇形展开。低矮的黄杨构成的篱笆,把纵深三米多的各台阶隔开。院子的周围是一圈郁郁葱葱的杂木林。所有的一切现在看起来都显得那么昏暗,充满杀气。

  轰隆、轰隆……

  低重的声音,飞散着水花的黑色水车翼板。

  我们来到从正面能看到直径差不多有五米的三架巨大的水车转动的地方停了下来。下了从这里缓缓地延伸到后方的石板坡道,就来到了沿着谷中河流而修建的林阴道。

  冈山县北部——离这里最近的A镇是长途汽车路线上的一站,从那里开车再经过一个多小时难走的路,就来到这山里,而被称做“水车馆”的建筑就建在这儿。据说也有人根据这里主人奇怪的样子,把它叫做“面具城堡”。

  轰隆、轰隆……

  像这样眺望着不停转动的水车,侧耳倾听它的声音,已经成了我每天必修的功课了。这时,我可以静静地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轰隆、轰隆……

  和往常一样,周围的树林都在风中低吟。清澈的水不断流过眼前的水沟和下面的溪流,从不留下一丝沉淀。

  轰隆、轰隆……

  为了给这个房子生命,不断转动的水车发出沉重的声音。这个山谷就这样打算把我,也许还包括由里绘,余下的时间全都静静地置于静止的空间之中了。

  “由里绘!”

  我回头叫着她的名字,因为从靠在轮椅上站着的她的口中,我听到了一声微弱却又长而沉重的叹息声。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不是,”由里绘微微地摇了摇头,“只是感到有点寂寞。”

  “寂寞?”我记得好像是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你说寂寞,是因为像这样住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说着,她把目光投向左前方的塔。雪白的脸上略显苍白,但马上又泛起一阵红潮,“对不起,说这种无聊的事情。”

  “不要紧。”

  虽说如此,但我还是心情沉重地默默地重复着“寂寞”这个词。

  她的孤独我很清楚。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这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这里,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既不去学校,也几乎不去镇上。她看的书也受到很大的限制,直到去年为止,她甚至连电视都没得看。

  在我冷静地思考时,有时也想把她从这个封闭的时间和空间中解放出去。但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又怎么可能呢?

  由里绘默默地抬头看着自己长年被禁闭在里面的塔。从她的侧面,我依稀看到了她父亲——柴垣浩一郎的样子。

  作为藤沼一成的弟子之一,尽管他拥有热情、努力和足够的技术,但最终只是模仿一成,无法表现自己。对于过早去世的他来说,留下的惟一杰作,恐怕就是这个女儿由里绘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轰隆、轰隆……

  水车的声音使我的回忆,从柴垣浩一郎的病故一下子跳到两个月后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上。

  那一夜——1973年12月24日。三个坐在车里的男女——藤沼纪一、正木慎吾,还有正木的未婚妻掘田庆子。

  那是一个寒冷的圣诞夜。已经订婚的两人被邀请到当时还在神户的藤沼家,参加晚会后,驱车赶回家。

  卷着雪花的冰冷的寒风。在急速冷却的大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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