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昨日重现



  “母亲?恕我冒昧,请问您是久慈女士的……”

  “噢,我是她女儿。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我母亲一直使用她的旧姓。”

  “是这样的,我现在正在寻找一个人,听说这个人和您母亲的关系非常亲密,所以我想久慈女士也许知道这个人的住所,就冒昧给府上打了这个电话。请问,你从久慈女士那里听说过一个叫真山的人吗?”

  “真山?”

  “对,真山澪女士。她以前和久慈女士是同一个大学的。”

  “对不起,我没听说过。”

  “是吗。”

  “如果母亲打电话回来,我问问她吧。她是个不喜欢受束缚的人,从我这儿没法和她联系上。”

  说到自己母亲不喜欢受束缚时,对方好像想起了什么,“噗嗤”笑出了声,然后又慌忙用很抱歉的语调说道:

  “对不起,可能帮不上您的忙。”

  “哪儿的话,谢谢您了。”

  我把我的住所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对方,便挂了电话。什么线索也没得到。我在那儿坐了好一阵子,抱着脑袋苦思冥想。最后,我拿起那张写着真山澪的旧地址的字条,站起身来。这是心情问题,父亲这么说。是的,这是心情问题。也许应该说,这只是心情问题。那样的话,只要尽最大努力去做就行了,即使毫无收获,去了黄泉的父亲,也不会对我有任何怨言的。

  我走出车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长长的商店街,一直走到国道前,然后向右转,爬上坡道,经过外国人墓地,一路寻找着那个旧地址。都过了三十五年了,那房子多半已经被拆毁了,我心想。我不断地确认写在一根根电线杆上的地址,又多次向人询问。我走下被茂密的树阴遮盖着的石头台阶,在石阶尽头的左侧,找到了一栋两层楼的简陋公寓。

  那公寓在建造的当时,可能算得上是相当摩登的建筑物,但时到今日,它那天蓝色的外墙已经剥落得不成样了,裸露出安设在墙里的绝缘材料,几乎所有屋子的玻璃窗户都是破碎的。不知道什么人用喷漆在墙上胡乱地写了“参见”两个古怪的字样。这样的房子是不会有人再去修缮的,推倒重建肯定省事得多。我想,不管怎样,我总算在这幢房子寿终正寝之前找到了它。

  我张望了好一阵子,怎么也看不出有人在这里居住的迹象。我硬着头皮,爬上了通往二楼的户外楼梯。木结构的楼梯承受着我的体重,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我穿过走廊,走廊上又响起了“吱呀、吱呀”声音,似乎在向我表示愤愤不平。我走到走廊的尽头,敲了敲最里面那间屋子的房门。其实我并不想进屋打探,也不认为房里有人。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仿佛在嘲笑我。我也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好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但我还是握住了房门上的把手。门没有上锁,我一下就打开房门,这下我听到的不是乌鸦,而是别的什么鸟的叫声,那尖锐的叫声简直要刺穿寂静的空间,我一边仰视着飞走的鸟儿,一边走进屋子,反身关上门,回头察看屋里,一下子便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屋里有一对拥抱在一起的男女,他们转过脸来看着我,慌乱地坐直了身子。那男的恼怒地瞪着我,而女的则羞怯地垂下眼睛。

  “真对不起,”我把眼光从他俩身上移开,抱歉地说,“我实在没想到,屋里会有人。”

  “随便打开别人的房门,还说什么没想到屋里有人,有你这样说话的么?”

  男子的火似乎更大了,他直愣愣地盯着我,嚷道。他的年纪看上去与我相仿,长着一对细长的眼睛。男子摆出威严的架势,想表示出自己的愤怒,但他那瘦高的个头以及教养良好的外表,使他看上去并不显得有多么可怕。

  起初我以为这对情侣是为了找一处背人的地方才擅自闯进这里的,但我环视了一下了屋内,便马上发现,自己想错了。在铺着榻榻米的狭窄的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圆形的矮桌,靠墙摆放着带镜台的梳妆桌、衣橱和书架。很明显,他们住在这儿。虽说这栋房子破旧不堪,看上去摇摇欲坠,但也并非绝对不能住人。

  “请问,您有事儿吗?”

  女子开口问道。我打量了一眼这女子,她的年龄应该也和我相差不多,长得非常漂亮。柔顺的长发直披到肩头,洗得褪了色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对襟毛衣,简朴的打扮越发衬托出她的娇美。

  “啊,那个,是这样的,我在找一个人,她以前就住在这儿。说是以前,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们大概也不会知道吧?”我看看那男子,又看看那女子,说。男子询问似地扭头望着他身边的女子,看来这间房子的主人是那位女子。

  “是啊,以前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

  “是吧?”我点点头。

  我准备告辞,但心里却有那么一丝怪怪的感觉,让我移不开脚步。我想我应该再问些什么,可又不知道问什么才好。我正僵持在那里,那男子开口问我,使我从沉默的尴尬中解脱了出来:

  “你,是大学生吧?”

  他的语气比刚才和气多了。我抬起眼睛,发现他正有些困惑似地注视着我的脸。

  “啊,是啊。”我点头称是,报上了自己所在大学的名字。

  “我有个朋友,就在那所大学。”

  他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道,接着又问我:

  “我们以前在哪儿见过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明白了,刚才心里那种怪怪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点头答道,“我也正想问你呢。”

  “对吧,”他依然注视着我的脸,点点头,说道。“我们以前大概见过。嗯,绝对见过。”

  我重新打量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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