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段时间见到兄长的次数大为减少,但随着病情的加重几率又高了起来。
好不容易被给予了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却连一副正常肉体都无法维持,也难怪兄长会三番五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明明原本被从胎盘切除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才对,一想到这就觉得无地自容,对双亲充满了罪恶感。
像是为了证实这一切,兄长时常会朝自己咒骂道。
“什么嘛,你这个废物。”
“年纪轻轻就整得和退休似的,还真是个不孝子。”
无论是洗澡时的浴室角落,还是窝在沙发中看电影时面前的地毯上,肉片形状的他总会在不经意间现身,仿佛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待在那,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嗤笑着修一的存在。
少年的动摇,很快被一旁的花绘注意到。
“怎么了?”
少女确认起修一的视线汇集之处,然而什么都没看见。望着一脸疑惑的她,修一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只是稍稍想起了一些讨厌的事。”
得知对方还没发现,少年总算松了口气。
可好景不长,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事情发生时两个人正在食堂共进晚餐。比起面对面相坐,并排朝着同一个方向更能减少情报上的混乱,于是二人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习惯了像这样肩并肩的状态。在吃的方面上,为了避免味觉错乱也会选择同样的食物。
这天也和往常一样,两个人相邻而坐吃着咖喱饭。他们的动作别无二致,就连伸手舀汤的时机都如出一辙。
并不是病情已经发展到了无法各自行动的地步,只不过与其煞费苦心去刻意做出改变,倒不如维持现状来的安稳,因此最终接受了这样的行动方式。
就在两个人默默吃着咖喱饭的关头,兄长现身了。
摆放着碗碟的白色亚克力桌面上,血淋淋的肉块再一次出现在了修一的视线中。正当他打算无视其继续吃下去的时候,
“这是…?”
花绘瞪大了双眼,转头向身旁的修一的询问道。
“能看见吗?”
“自己眼里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可以透过修一君的视点看到。”
“原来如此,是这种感觉呐……声音的话,也可以听到么?”
花绘点了点头。
“一直在说好痛,好痛……”
于是修一讲起了关于兄长的事。自从被亲戚告知堕胎的真相后,自己便时常会看到类似的幻觉。
“看来这一切,不结束不行了呢。”
说罢,修一伸出双手捧起了兄长的身体。兄长那断裂的四肢与头部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很快融入了他的掌心,宛如明胶软化般留下了一滩粘稠的鲜红液体。
修一为了不让其洒出,将双手举高缓缓抬至嘴边,嘴唇贴着手腕仰头一饮而尽。
摊开手掌,鲜血已然没了踪影,桌面上也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花绘屏息凝视着他的侧脸。待到万籁俱静,少年转过身面向少女微笑着说道,
“已经没事了。”
六
九月的例行检查中,二人被确诊出在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等几乎所有对于外界的感知上实现了同步。
至于内部的意识、情感、记忆,尽管还算是保留了特有性,但也愈发浑浊。再这么下去同化也只是时间问题。
二人目前的状况距离最终阶段只差一步,根据村田他们的预测,早则年内,迟则来年中旬,两个人将实现人格上的彻底统合。
届时,眼下的研究所生活也将宣告结束,取而代之转移到新的环境下。
为了提前适应即将到来的新生活,这天职员驱车将二人送往了离研究所稍远的康复中心。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修建在山林深处的木制建筑物,踏入玄关,随之迎接而来的是印象中的风景。
那是两个人第一次来研究所时所看到的,录像中的漂亮小屋。高耸的天花板下,房间正中央并排摆放着两把轮椅,曾在录像中出现过的两名中年男性,此刻正坐在上面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像是为了打招呼一般,二人轻轻挥了挥手,那动作看上去分毫不差。
望着这一幕,修一和花绘同时回想起了初次遇见这道光景的日子,不由心生怀念。那时的两个人还并未像现在这般亲密,彼此之间充满了紧张与好奇。自那以后仿佛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实际上两年都没到。当时十七岁的他们,如今走在前往十九岁的路上。
和自己之外的患者进行实际对话,对二人来说还是第一次。面对面交谈过后才知道,他们的反应和录像中一样,开口与微笑的时机完全一致。曾被自己视作怪物般的行动,如今在二人看来却显得无比亲切。
只不过,改变了的地方也有好几处。两名患者比起录像时稍微瘦了一点。偶尔,甚至能够做出其中一人起身,将装有水的玻璃杯递给另外一人的神奇之举。
对此修一二人很是惊讶,向其询问症状是否出现了缓解,对方摇了摇头。
““受同一意识控制这点并没有变哟,现在的我们依然处于连接状态下。怎么说好呢,这就好比两个人化身为钢琴师的左右手,各自配合着对方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