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小学时代伯母家冰冷的被窝,还是无法理解花绘沉浸在自我价值观中的叔母家的小床,又或是连一年都没读完的,学校内树荫下的长椅,只要封闭住自己的内心,并不会有多少区别。
这间屋子也一样,少女在这时而梦见下着将棋的少年,时而梦见死去的家人,以及更多意义不明的光景。
她从未考虑过如何从这里逃脱。
刻满花纹的木制大门,尽管看上去比起普通人家里的要略显坚固,但也并非为囚禁谁而刻意打造的屏障。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柔弱的花绘说不定也能用房间里的椅子将其敲坏。
每每想到这,少女总会情不自禁望向紧闭的门扉,然而门外的世界已经没什么好期待的了。关于自己的事,街道内早已是家喻户晓,肯定是回不去了,叔母那边又说不出口。
在这儿,至少还能活下去。只要将自己的内心完全封闭,也不用和任何人接触。
花绘想象着出去后将面临的种种问题,想着想着便失去了逃走的心情,结果什么都没做很快又躺了下去。
日复一日沉睡着,夜里与男子相伴的生活,究竟还将持续多久。不与任何人交流,仅仅重复着同样行动的单调日常愈发令人难熬。四季流转,窗外的风景,从闪闪夺目的盛夏转眼间变成了黯然无色的寒冬,不久后下一个夏天又随之造访。季节模糊了界限,唯独剩下时光悄然流逝。
密室中的花绘在一天天长大,外表与身姿也逐渐染上了女人味。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使其原本就欠缺的感情起伏被彻底夺走,不再拥有喜怒哀乐。
某天夜里,男子向着这样的花绘面无表情地宣告道
“就不能稍稍爱我一点吗?用这种仿佛看夜市上买来的弹珠汽水般的鄙夷冷淡目光对人真的很失礼你知道么。”
带着一反寻常的不高兴样子,男子咂了咂舌。
“难道说,是我这边的爱意还没传达到你那吗?都做到这份上了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什么的,人生还真是悲哀呢。虽然我是个心胸宽广的男人,即便如此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尽管在这之前我从未向任何人使用过暴力,最近也开始考虑这其实会不会是一种有效的手段。”
说到这男子偷偷观察起少女的反应,然而倒映在视线中的依旧只有那玻璃珠般的冰冷瞳孔。
“对人来说,想要活下去爱或许是必不可少的一环。在我小的时候,始终坚信着自己是比起他人来要更为坚强的存在。然而最近却渐渐被「自己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软弱生物罢了」的想法所侵蚀。长久以来克制与忍耐堆积而成的虚无感,正一天天将我的抵抗剥夺殆尽。难道是我老了么?不知为何,曾经完全不认为重要的「爱」,现如今却令我打从心底肆意渴求着。”
男子拧紧眉心发出了一声叹息。
自这以后,男子依然反复触碰着花绘的身体,并在结束后向少女强行索取对自己的爱意。至于花绘,一如既往犹如失去言语能力般从未给予过任何回应。男子的目光下虽能窥见阵阵怒意,却并未对少女进行实质性的殴打。
“为什么要使我如此痛苦?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我?你完全不懂别人的心情。”
男子如此说着,突然拿起房间里的花瓶朝床边摔去。
“都怪你让花瓶碎了!房间也变脏了!啊啊,明明我每天有好好打扫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罢男子靠近花绘给了她一巴掌,少女纤弱的身体就这样轻而易举倒在了床上。
男子很快将少女抱起,确认由自己暴力带来的影响。少女的口腔内壁破了,嘴角正向外冒着鲜血。
“都是因为你不听话才变成这样的,莫非这就是爱的艰难之处么,看来你我之间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
留下此番言词后男子离开了房间,那之后也正如其所说来访的频率有所减少。“你差不多也该爱上我一点了吧?”而每当其并无事先通知前来造访时,仍会向少女寻求着答案。
花绘依旧什么也没说,男子只好叹过气后留下少量食物离开了房间。
男子到访的日子完全不定期,不在的时间与日增多,带来的食物眨眼间便荡然无存。衣物与床上用品的清洁也不再保持。少女的身体日渐憔悴,视线模糊不清,但只要一闭上眼,展现在面前的仍是从未改变的风景。名为修一的梦境。
这时的修一,可谓是一帆风顺。
曾几何时与双亲间的隔阂,不知不觉中不见了踪影。获得家人支持的少年,整日沉浸在将棋的世界中。
看样子他总算真正开始了自己的将棋之路。与同龄的对手们,在既不是道场也不是学校的地方进行着对局。不论棋子还是棋盘都比以往使用的要更加正式。恐怕,他是真心想成为职业棋士吧。
既然如此,对手的实力也应该相当强,但他却屡战屡胜,在短时间内接连上升了数个段位。最近,他的将棋天赋似乎在社会上得到了广泛认可。只要一想到这,花绘便打心底为其感到高兴。
至于这边,男子不在的日子,少女一直处于睡眠状态。相比于眼前的封闭空间,借助少年视点的生活时间要多得多。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时甚至会让少女认为,自己的生活是否虚构。
毫无变化的高级公寓,脱离世间持续做着梦的自己,将自己囚禁于此地的男子,脚下的波斯地毯,窗外的高楼大厦,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天花板,时刻萦绕全身的饥饿感与渴意,以及随之伴随而来的死亡预感。一切充斥着谎言,仿佛仅存于梦境内的幻想。说不定,自己的人生真的只不过一场梦。
花绘时不时,会想起自己与修一在现实世界中的初次相遇。然不知为何,明明修一当时就在那儿,自己脑海中首先冒出的想法竟会是在门口偷看。
男子最后一次来这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