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俣野修一出生于世田谷区下马町的一个普通公务员家庭中,是家里的长子。
在他出生前三年,双亲由于被诊断出身体异常,第一个孩子直接胎死腹中了,受此影响整个家庭都笼罩在一股阴霾之下。特别是一脸狼狈的妻子为此大失所望,尽管口头上并没有具体表现出多悲伤,但那阴沉的表情以及终日无精打采的态度使得其他人自然而然想要疏远她,夫妻俩就这样与世俗所隔离。
在这样的情况下,修一的诞生可谓是回应了三年的期待,他的健康出生驱散了自手术后夫妇间的沉闷氛围。
妻子喜形于色,对自己来说这既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孩子,于是倾注了所有心血将其养育,脸上洋溢着至今为止不曾拥有的喜悦,同每一个前来探病的朋友们分享着自己的幸福。
俗话说得好,爱之深责之切。双亲对于他的期望在早期教育便有所体现,修一打小就被要求掌握各种各样的知识。
在双亲的影响下,他自幼便成了不用操心的乖孩子。
老实遵循忙碌的日程安排表,成绩方面不仅能完全满足母亲的高要求,有时甚至会超标达成。不管表情还是细微的动作,天资聪颖的他只需看上一眼就能马上理解,无论走到哪,那惊人的记忆力和思考能力都令周围的大人们惊叹不已。
“这孩子和其他孩子稍稍有些不同。”
很快母亲也确信了自己孩子的天赋,于是乎进一步加深了对他的期待。
顺利成长的修一,在六岁那年通过了极为严格的入学考试,进入了一所远近闻名的传统私立小学。
眼见孩子在自己所铺设的成才之路上一帆风顺,双亲都很高兴,而年幼的修一也因能通过自己的行动取悦母亲而感到开心,越发致力于积极完成课题。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循环着。
然而,刚进小学不久修一的身上却出现了异常。
契机,是一场梦。
最初看到那个是什么时候呢?尽管修一对于儿时所发生的事相比起其他人能够更加鲜明地回想起来,但唯独这一点却记不清了。或许是由于发生在懂事之前的缘故。
起先感觉与其它寻常梦并无区别。但就在他迎来七岁生日的那天,梦的内容出现了特别之处。
在梦中,他化身为一名少女的姿态。拥有着宛若天使般的雪白肌肤及秀发,未曾谋面的美丽少女。
梦里没有任何声音,只能单纯注视着。眼前有谁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但除开能看到一张一合的嘴巴外什么也听不见。所有的声响都被隔绝。
不同于寻常梦境中出现的遨游天际、光怪陆离的奇幻光景,梦中的他无法自由行动。
修一虽然化作了少女,但却不能凭借自身意志去操纵身体。如同仅借用了她的双眼,光是窥视她的生活就已经用尽了全力。感觉就像在观看第一人称视角电影似的。
更奇怪的是,梦境还存在有连续性。梦中的时间,和现实中一样会流逝。总而言之,倘若现实世界中的他从三岁长到了五岁,梦境中的少女也会发生同样的成长。
年幼的修一虽然注意到了这份梦境与其它梦境的异常,但却并不认为是自己独有的。想当然地觉得同样的情况也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因此,同其他往常的梦一样,他将“梦见自己变成了宛若天使的少女”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然而母亲的反应却是他不曾想到的。
母亲当即变了脸色,拖着不情愿的修一前往了医院的精神科。
“医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却高兴地说着自己在梦中成为了少女!难道是在性方面发育不正常么?要真这样的话,是不是我的养育方式出现了问题?想必是平时对他给予了过多期望,压力太大才导致说出这种奇怪的话吧?”
诊察室内,母亲激动地说着这些。
至今修一仍能回忆起当时自己因母亲歇斯底里的态度而产生的害怕。
到底是自己发言中的哪一处出了问题才会使得母亲如此激动。莫非是至今为止的这份梦境中存在有异常吗?虽说母亲怀疑自己的脑袋的出现了问题,但对于母亲为何会产生这种想法却又无法理解。
中途离席的修一并没有直接听到医生的表态,但从母亲的反应上不难看出她对于诊断结果并不满意。
回家途中母亲一个劲说着医生的坏话。听说其认为修一的梦境没有问题,岂止如此还责备了母亲的过度猜疑。
由此带来的反效果,让母亲对医生完全丧失了信任,于是乎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方法来矫正修一。
自那以后,俣野家的家规又增加了。
首先,在没有母亲的准许下不能观看电视节目及浏览网络。其次,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书包和裤子口袋也要经过母亲仔仔细细的检查。课堂上的笔记交换对象要一一坦白。如果收到女孩子给的情书,必须将其原封不动的带回家上交由母亲处理。
带着窥一斑可知全豹的心情,母亲掌控着儿子的全部生活。
尽管修一十分困惑,但对于当时年纪尚小的他来说除开遵从外别无他法。他并不知道这是否正确,单单只是恐惧母亲的愤怒罢了。
然后这份恐惧教会了他说谎。
一如既往的怪梦依旧在持续,一方面自己的好奇心日益见长,但自那之后再未与谁提起过此事。不仅如此,同他人交流心事的举动也随之减少。到了必要关头,为了不损害他人的心情,甚至会选择刻意歪曲事实。
最终,一个人想心事的时间多了起来,性格也越发变得内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