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红螺来自千叶,小学毕业前都住在同一个地方。母亲生病过世是她人生的转捩点,从国一起,她就独自在神奈川县的“觉张学园都市”生活。
话虽如此,母亲离世只不过是个引爆点,她的生活之所以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主要原因在于她自懂事起就拥有的一种奇妙能力。
预知。
一种有如预感般的能力。
无论是谁都曾有过“今天好不想去公司或学校”、“我跟他约好了,但总觉得不太想去碰面了”,事到临头时忽然改变主意的经验。通常只是心情善变,就算最终还是去了公司或学校、去见了对方,也不会发生任何灾难、顺利度过。然而,一旦在上班或上学途中遇上意外,或者如期赴约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就会回过头来认为“当时的预感果然是对的”。
然而,尽管当事者相信这是“预感”,其实却没有具体的根据,从旁观者的眼光来看,这些例子多半会让人感觉“只是恰巧吧”。毕竟,“不想做什么事了”这种念头谁都会有呀。
不过,接下来的这种实际经历或许就不同了。
某位从事设计工作的男性,高中时要出发去毕业旅行当天早上,妈妈突如其来地冒出一句“你别去”。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他难免吓了一跳,询问妈妈这么要求的理由,结果本人也不晓得为什么,只说是强烈感觉到“千万不能去”。
这样的行为举止不太像妈妈平常的风格,他自然有些在意,但是毕业旅行一辈子只有一次,尽管妈妈说“你别去”希望阻止他,他也不可能就这么乖乖听话。
他对挽留自己的妈妈保证“我会小心”,就满心期待地出门了。结果,毕业旅行住的旅馆发生火灾,他半身严重烧伤。
这个故事之所以令人感到里头的“预感”可能是真实的,原因或许就在于妈妈平日的言行举止并没有任何古怪之处吧。更何况出现预感的是妈妈,关心的对象是儿子,更让人觉得颇有说服力。
沙红螺的预感也类似于这位母亲,不过她的情况更加具体。她在记忆所及的范围内,举出了下面的例子。
某天早上,爸爸正要离开公寓去上班时,沙红螺脱口说出“鞋子”。结果在电车上,有一位穿着高跟鞋的女性踩到爸爸的鞋尖,害他大拇趾的趾甲都裂开了。
幼稚园的游乐区里,沙红螺和朋友正在沙坑玩耍时,有一个叫作健也的小男孩从旁边经过。她的目光追着那男孩跑了一会儿,低声说出“荡秋千”,不过他却爬上溜滑梯玩了起来。沙红螺回头与朋友继续玩沙,过了一会儿,附近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她转头去看,发现健也从荡秋千上跌了下来。
某个冬季午后,阿姨带小表妹来家里,她盯着小表妹几秒,大叫“红通通”。后来小表妹在阿姨视线移到其他地方时,突然伸手去摸石油暖炉的防风板,差点就要碰到烧得红通通的炉心了,幸好妈妈一直特别留意,这次才得以防范未然。
妈妈跟要好的邻居阿姨站着聊了一会儿天,道别时沙红螺对那位阿姨说了“长棍”。结果阿姨回家路上经过一栋正在改建的住宅时,鹰架猝不及防地掉下一根细长铁棍,擦过她的左手臂,上衣破了,人幸好只受了轻伤。
又有一次妈妈正要出门买东西时,沙红螺出言警告“车子”,妈妈便不去了。当天妈妈去超市固定经过的路上,发生了一起伤及路人的车祸。
──这些不可思议的经验实在多到数不清,特别是在沙红螺小时候。但也不是她长大后这种事情就没了,只是随着年纪增长,她说出口的次数渐渐少了,能够确认是否准确命中的例子也就减少了。
为什么沙红螺后来不再说出自己的预感呢?
弦矢俊一郎在听她陈述的过程中,领悟到那个理由与自己的死视极为相近。
沙红螺是担心对方才好意提醒,当事者却未必会这么认为,不少人反而会怪罪出言警告的她害自己遇上横祸。发生过几次不愉快之后,她就逐渐看清现实人心。虽然情况没有糟糕到像俊一郎那样被骂“恶魔”或“死神”,但要是她继续将浮现心中的预感说出口,或许有一天也将受到这种对待。
在她亲近的人中,她爸爸就是个好例子。爸爸经常责怪她,“都是因为你讲了那种奇怪的话啦”,虽然每次妈妈都会替她说话“她是担心你……”,爸爸却听不进去。
既然会得到这种不讲理的回应,那不如别管他人,只预知自己的事就好了,然而很讽刺地,这是不可能的,她的预知能力顶多仅能对第三者发挥作用。
妈妈会生病过世──这种预感沙红螺也早就有了,可是她却没能救回妈妈──过一阵子后的某个周末,爸爸突然向她介绍一位身穿西装、年纪约五十上下,名字相当稀奇叫作“海松谷”的男性,说两人已经见过几次面,把细节都谈妥了,剩下就看她怎么想。
沙红螺在听了海松谷的说明后,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在觉张学园都市里,有一间特殊的研究所,专门收容像她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小朋友。那里不仅会免费提供食宿和衣服,也会配合年纪提供与一般学校相同的课程,当然也能取得国中及高中的毕业资格。
代价就是必须成为研究所的一员,接受提升自身能力的训练。话虽如此,并非什么太过辛苦或太严格的内容,就像是学校的社团活动一样。
沙红螺其实有一点害怕,但同时这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如果妈妈还活着,她大概不会愿意离开父母身边吧。然而海松谷所担忧的“不过以后你就要跟爸爸分隔两地”这一点,反倒促使她下定决心。
挥别爸爸前往觉张学园都市后,沙红螺就在学生宿舍般的设施里展开新生活。倘若有特殊理由并获得允许,也可以住在学园都市里的集合住宅独自过活,不过连同沙红螺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搬出宿舍。因为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房间,每天还供应三餐,满十八岁必须迁离宿舍时,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能继续留下来。
她每天都从这栋宿舍前往名为“DARK MATTER研究所”的机构,在那里学习国中的课程并且接受增强自身能力的训练,这是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