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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悠真面前,是一条覆满白雪的石版路,像条大蟒蛇般蜿蜒曲折,消失在两侧杉木的尽头。老实说,这副光景实在令人寒毛直竖。
不过他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不是一条石版路,到这座山中墓地的路途,是久能律师一路雪花迸溅开车载他来的。律师一步也不肯踏出温暖的车内,只是伸手指向参道起点的前之桥说:
“有些地方可能结冰了,你要小心脚下。”
一般可能会认为久能是在担心悠真的安全,但他的语气中丝毫不带这种情感。那副态度看起来,仅仅像是因为前方有能够事先预料的危险,所以顺口提醒一下罢了。
仅管如此,悠真仍旧相当天真,他以为不管再怎么说,久能都会陪同自己完成这项苦差事。
没想到,他在车里拖拖拉拉时──
“已经过午夜十二点了。”
久能像是在催促他赶紧出发,毫不留情地将他赶出车外。
悠真不禁浑身发颤。不只因为他突然毫无遮蔽地置身于深山严寒中,也因为他终于醒悟,接下来自己得一个人走进第一次造访的大面家墓地。
让一个国中生在半夜做这种事对吗……?
悠真一走过前之桥就立刻回头。
就算是素来公事公办的久能,亲眼看到现场情况后,应该也会认为这场任务大有问题吧?悠真忍不住暗自期待,但车内却见不着律师的身影。
他果然还是担心我──
悠真正感到窃喜,不过车旁雪地上仍只有自己凌乱的足迹。换句话说,久能并没有下车。
那个老爷爷该不会是在睡觉吧?
他多半是将驾驶座往后倒了。悠真正想诅咒他最好车子没电冻死算了,但立刻想到这样自己也会回不了家,只好打消念头。
从西东京茄新市郊区的大面家宅邸开车到这座山山顶,连十分钟都不用。尽管如此,他绝对不想亲身体验在二月的半夜走路回家这种事,当然也不乐意在漆黑的深山中,和久能一同缩在没有暖气的车内发抖等待救援。
这个奇特的地方叫作弥勒山,山上唯一的人造物就只有方才来时,路上那条宽幅仅能勉强容一台汽车通过的铺石路面。从入山口到山顶的路上,丝毫没有半点灯光,净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幽黑暗,只有久能那台车的车头灯,发出射穿黑暗的锐利光束。
然而两人一抵达山顶,亮光乍现眼前。原来是前之桥桥头上,石灯笼发出的微光。
“那个是电灯吗?”
悠真不假思索出声询问。那个光源十分微弱,加上地点远离人烟,就算久能骗他那是蜡烛,他肯定也会相信。
“对。”
但久能只是简短回答,理所当然的态度像在暗示,凭借大面家的权势和财力,要在这种偏僻深山里拉电线,根本只是件囊中取物般的小事。
在悠真眼前曲折延伸的积雪路上,似乎是一路都设置了石灯笼,黯淡无力的光线隐隐约约地照出一条他应当前进的路径。
什么都不能带,必须孑然一身地前往。
久能不仅事先口头警告,在悠真上车前居然还搜他身,没收了他原本偷藏在大衣口袋的小型手电筒。现在只能靠这些石灯笼了。
幸好没有下雪。
悠真努力想要保持乐观。不能带任何东西,这个规定当然也包括雨伞。他身上穿的是帽兜大衣,万一真的下雪也不怕,但他可不想在纷飞大雪中行走,更别提这里可是墓地。
大面家墓地位于弥勒山山顶,面朝正西方开展,更精确来说,或许该用延伸这个词来形容。铺石参道从悠真方才经过的那座前之桥起,一路延伸到最深处的祠堂。两侧杉树中立着不知凡几的墓碑,当然并非每一块都是大面家族人的墓。从前之桥到中之桥间的区段,埋葬的是和大面家毫无关连、无人供养的亡者。从中之桥到终桥之间,则是大面家相关人士沉眠之处。走过终桥,就会抵达那座祠堂,里面供奉着弥勒教教祖的肉身佛像。
从前之桥到祠堂的距离差不多两公里,不过参道弯曲如蛇,常有平缓的高低起伏,实际走来感觉更加漫长。更何况现在路面上积了雪,时间又是半夜,简直可说是在最恶劣的情况下走这条路了。
……不过,非走不可吧。
总不能一整晚都站在这里发呆。悠真迟疑地再度回望一眼,接着就挤出浑身上下的勇气,缓缓朝雪道踏出步伐。
……不行,我果然还是办不到。
但才走没两步,双脚就僵硬地不听使唤。心中是无尽后悔,当初说什么都应该拒绝的。
就连一丝微弱月光都没有的漆黑夜晚,午夜零时过后的深夜时分,让一名国中生独自走在这座弥漫未知气息的深山,遍地墓碑围绕的积雪参道上,这实在是太乱来了。毫无月光和积雪就算是不可抗力好了,但其他条件可不是,一切都是按照大面幸子的遗嘱进行。
那个老太婆,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悠真在心中暗骂她“老太婆”,但她其实是悠真的义母,只是两人间的年龄差距高达将近七十岁。幸子的老公恒章是大面家的招赘女婿,听说他在六十好几时,和家里佣人外遇生下一个孩子,那就是悠真。比义母年轻十岁的爸爸,当时还拥有生育能力。据说恒章是幸子的第四任老公,不仅如此,幸子所有的结婚对象年纪都比她小,都是招赘进大面家,也全都外遇。四个老公中,似乎只有恒章是因为过世才离开她身边,其余三人都是离婚收场。
悠真不清楚详细情形,是因为过去久能打算说明事情经过时,悠真激烈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