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三之咒 一 委托人

面爬行,更像是在皮肤底下蠢蠢欲动,光是这奇痒无比的难耐感受似乎就能把人逼疯。要出去干脆快点出去,早死早超生还比较轻松,心底不禁出现这样的声音。

  同时心中也开始描绘,那东西完全离开自己的瞬间,搞不好会是种舒爽的畅快感受。一旦产生这种着魔般的想法,就连无数小虫在全身爬过般的难耐蠢动,似乎也转变成一种甜美喜悦的触觉享受。

  本来只让俊一郎感到恐怖与厌恶的那两个黑暗深渊,就要深深地魅惑住他了。

  是那边吗……?

  西装男的视线直直地投向俊一郎,令人不舒服地开心笑了起来。凹陷的双颊皮肤上原本就布满龟裂纹路,一笑开来无数皱纹在脸上层层叠加,看起来表皮似乎就要剥落。或许是因为终于找到了胆敢打扰自己的家伙,西装男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但讽刺的是,就是这句话救了俊一郎。西装男开口的那一瞬间,俊一郎的注意力终于得以从那对暗黑双眸移开。就在即将完全对上视线前,千钧一发地避开了眼神交会。

  一瞥开视线,俊一郎就回过神来。虽然全身还残留着无数小虫爬过的恶心感,但他马上转身踏出步伐。虽然心底很想拔腿狂奔,但仍用尽力气压抑住这股冲动。要是西装男没有跟上自己,那一切就白费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引他离开外婆家附近才行。

  俊一郎虽然没有回头,依然清楚西装男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即使背后悄然无声似乎没有任何动静,但那令人厌恶的臭味不停地飘散过来不曾消失。俊一郎知道自己的策略奏效了。

  不过,俊一郎在无数小路间转弯穿梭没过多久,便开始感到无计可施。他刚刚一心只想着,总之先把西装男引开外婆家附近,但漫无方向地在城镇小路中不停乱窜,也没办法解决眼前难题。如果俊一郎走出城镇而西装男也乖乖跟出去的话一切就解决了,但总觉得西装男会在出城前折回。俊一郎也无法说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但相当肯定事情一定会如自己所料。要是继续在城镇中毫无头绪地乱走下去,迟早都会经过外婆家,要是西装男在那里停下脚步,那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该怎么办……?

  俊一郎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如果一直这样不做点什么的话,直到有人拦下他为止,俊一郎大概会在杏罗町中不停地往前走。然而,等到有人发现他时想必一定太迟,他那时已经陷入发狂状态了吧。

  想不到任何好办法,心中焦急的情绪逐渐升高,步伐越来越仓促时,他发现之前那让人反胃的强烈恶臭稍稍变淡了。

  俊一郎慢慢停下脚步,轻轻转头窥伺后方动静。

  西装男伫立在一间房子前,那样子看起来既像是因酷热而放空发傻,也像正在细细地打量这间屋子。

  不会吧……

  俊一郎紧张地用力吞了下口水,看着西装男往前屈身,徐缓地开始舔舐玄关大门上的玻璃,然后——

  这里也行……

  西装男发出心满意足的欢呼后,开始像陀螺般不停地旋转身子。他双手放松下垂,就如同玩耍中的幼稚园小朋友一样不停转圈,速度越来越快,快到超过人类限制的旋转速度时,又发生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西装男一边以不可思议的高速回转着,一边如同敬礼般将身体慢慢朝屋子方向倾斜,没过多久,他的头一触碰到紧闭的大门间隙,就顺畅无阻地滑入屋子里。

  西装男的头完全埋入门扉的瞬间,俊一郎如脱兔般拔腿跑走。

  回外婆家的路要怎么走……?

  回过神来俊一郎已经站在外婆家门前,一开门走进屋内他就双腿一软不支倒地,隔天还昏睡一整天。整颗头如同燃烧般热烫,昏昏沉沉的同时,又仿佛有人拿铁槌敲他似地头痛欲裂。

  两天后的早晨,他醒来时外婆已经坐在枕边,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不可思议的是,外婆的表情像是早已知晓孙子遇到了奇异事件。俊一郎一五一十地把看见的情景描述过一遍后,外婆就叫他带她去西装男消失的那户人家看看。

  俊一郎依稀记得那时外婆和妈妈起了口角,但最要紧的争执内容却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妈妈黯然目送自己与外婆一同出门的身影,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俊一郎从两天前白天遇到西装男的小路出发,绞尽脑汁努力回想当初忘我地走过的路径。即使当时俊一郎仍是小孩子,也察觉到外婆的眼神十分认真,非找到那间屋子不可。但两天前俊一郎太过害怕,只是一股脑地往前走,根本记不太清楚自己走过哪里,他的脚步马上就迟疑了起来,开始不停四处张望。

  到头来,还是外婆找到那间屋子的。她看到孙子踟蹰不前的模样,就自己站到前头去,每当走到转角就探身瞧瞧下一条巷弄的情况。然后——

  「你说的是不是那间房子?」

  她直直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向前方巷道中段的一间房子。

  俊一郎正要摇头表示不是时,突然发现他对这条路的整体景色的确有印象,再次仔细观察那间屋子后,他确定外婆的意见是正确的。刚刚没能马上察觉,是因为那屋子门口垂挂着写了「忌中」的灯笼,入口两侧还围着黑白相间的葬礼布幕。

  「嗯……外婆,是那边没错。」

  俊一郎惊讶的同时也给出肯定的答覆。外婆听到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稍微沉思了一会儿,凝视着外孙的双眼说:

  「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呀,就是『死亡』本身,懂吗?给人带来死亡的存在呀。」

  这次遇见的「西装男」,正是弦矢俊一郎首次看见「死亡」的具体型态。

  「是像死神或恶魔那样吗?」

  「嗯,你那样想也没错。」

  俊一郎在心里嘟哝,这跟我想像的死神和恶魔也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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