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以前开始,她就习惯负面思考。
她总是想象最坏的结果。
期待考试能考一百分,最后只有八十分的话,会很失望,不过如果对结果死心,觉得自己只能拿六十分时,考到八十分就会很开心。
就算经常跟班上在意的男生四目相对,也不能觉得他或许喜欢自己。
那只不过是巧合,对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这样想,在知道他跟全年级最漂亮、最标致的女生交往时,就不会留下惨痛回忆。
她总是拼命往坏处想。
这样一来,实际发生坏事时就会觉得结果比自己担心的来得好。
空就是像这样借由对人生不抱期待,一直保护自己。
约定不会实现,所以不做约定。
梦终究会醒,所以不做梦。
可是,她觉得这样子的自己是个跟蝉壳一样空空如也的人类,「空」这个名字其实代表着空壳。干燥又脆弱,空荡荡的茶色容器。过于普通,空泛乏味。那就是自己。
——要不要也邀蝉谷同学去坂上学长在秋天祭典开的演唱会?多点女生比较热闹吧。
——咦~不要啦。那个人很死板,感觉她会觉得这是不正经的活动,瞧不起它。
——听说蝉谷同学祖父是牧师,她假日都会在教会当志工。比起跟我们一起去祭典,她应该更喜欢向上帝祈祷吧。
——啊~我懂。蝉谷同学她啊,感觉像跟上帝结婚了。
放学后,空之所以会立刻回家,是因为她必须代替亡母照顾年幼的弟弟,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被贴上「蝉谷同学是古板的人」这个标签,国中生活都过了一半,还没有人找空出去玩过。
空高中一年级时,父亲再婚了。
对方也带着孩子,是比空小一岁的女孩。
那名女孩跟瘦弱、朴素的空完全相反,圆脸、体态丰腴,嘴唇和肌肤都散发健康光泽。性格也和蔼可亲,活泼又乐观。
『如果彩券中了三亿元,要拿来做什么呢?』
『升上高中后,我要在制服超可爱的店打工~然后在那家店谈职场恋爱!』
『坐在隔壁的帅哥内藤借给我橡皮擦。他是不是喜欢我啊?超有搞头的对不对?』
她兴冲冲地说道。
她很仰慕空,总是把「姐姐」挂在嘴边。
『姐姐啊,设计一下发型再化个妆,明明会变成一个大美人的说,真可惜。为什么要自己剪头发呢?姐姐皮肤白,所以也很适合亮色系,你却总是穿那种颜色跟下雨天空一样的羊毛衫。啊~难得身为女生,竟然不享受这点,真的超级可惜。』
她夸张地如此感叹。
『欸欸,教古典文学的富泽老师,好像对姐姐有意思喔!』
这么对自己窃窃私语的,也是妹妹。
空高二,妹妹高一的时候,妹妹高兴地说:
『他感动地说,现代日本竟然还看得到姐姐那么认真又可靠的传统女高中生。我跟他说姐姐在教会当志工后,他似乎越来越中意你,还感慨「不愧是蝉谷」呢。然后我就调侃他「老师对学生出手,会被教育委员会告喔」,搞得他整张脸都红起来,惊慌失措地解释「不是这样」。欸,富泽老师还满可爱的耶。长得也算帅,年纪才二十四岁,在女生间挺受欢迎的喔。』
『听说富泽老师代替请产假的森川老师,当姐姐社团的顾问。哇——谁都看得出他目标在姐姐身上。』
空她们就读的高中,规定学生一定要参加某个社团。
空参加了一星期只有一次社团活动的读书社。
因此虽然说是顾问,那名老师也没有跟空特别有密切接触,空也没有把妹妹的话当真。
『富泽老师今天宿醉。他明明不会喝酒,却被坏朋友灌醉。他去保健室拿了药喔。如果姐姐化身为白衣天使照顾他,他一定会乐到不行。』
每当妹妹双眼发光,跟她讲这种悄悄话时,空都会冷淡回应:
『别说蠢话了。』
师生恋不道德,富泽老师喜欢我,也是妹妹擅自这么觉得。那么成熟、受女生欢迎的男性,怎么可能喜欢空这种庸俗又不显眼的高中生。
妹妹有所误解。
不,说不定她只是在调侃都上了高中还完全没男人追,连初恋都没谈过的姐姐。
这个时候,周遭就已经理所当然似的认为空将来会从事神职,会成为上帝的新娘,空也觉得没有女性魅力、也没有什么突出才能的自己,除此之外什么都办不到,内心早已放弃。
第一次遇到光,是学校发现妹妹跟富泽老师有不当行为,酿成大丑闻,空的父亲和妹妹的母亲因此离婚的不久之后。
同一时期,父亲决定调职,空和弟弟便住到祖父担任牧师的教会。
那是个时值盛夏,闷热得难以入眠的夜晚。
空觉得心神不宁,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累了,睡魔前来造访,却马上又会醒来。
消瘦身体汗水淋漓,尽管打开了窗户,从窗外吹进来的也都是阵阵热气。想着既然睡不着,倒不如来看圣经,圣经却不在手边。
空想到白天在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