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光又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是光也绷着脸,一语不发。
蝉鸣越来越吵杂。
——因为我是个空壳,是蝉脱下来的壳。
空的呢喃掠过耳边。
(蝉脱下来的壳?那是啥啊。)
是光小时候会在暑假期间,去杂树林收集蝉壳。
干巴巴的茶色蝉壳,表面看来虽然是蝉幼虫的形状,里头却是空的,拿在手上跟空气一样轻,脆弱得一不小心踩到,就会轻易化为粉末。
是光在跟空提到这段往事时,她忧郁地低喃「真可怜……」,样子有点不对劲。
(不过,她竟然说自己是蝉脱下来的壳。)
那空将手掌放在肚子上,感觉婴儿存在时露出的满足微笑又是什么?
我别无所求——
这句话的意思不是「只要有这孩子在就够了」,或是「这样我就很幸福了」吗?
(空也跟妈妈一样不幸吗?)
是光一想起母亲正在哭泣的身影,内心就仿佛被拧了一下,传来阵阵痛楚,令他咬紧牙根。
(可恶。)
别想起来。
母亲和空不同。现在应该集中在空身上。
然而这一晚,是光依旧辗转难眠。
就算阖上眼帘,碎掉的蝉壳和眼神阴沉的空也会浮现脑海。是光脑中全是母亲哭着跟他道歉「对不起,小光」的面容。
◇◇◇
隔天,是光来到空就读的大学。
光记得空参加的研究班,是光便决定前往该课程的研究室看看。
「我有事想问一下。」
研究室里还剩下好几名学生。是光带着锐利眼神,驼背走进去后,学生们便同时僵住动作,然后有的擦汗,有的别开视线,也有人缩起肩膀,但所有人都认识空。
「因为想从事神职的女性很少。」
「她穿着朴素,也不化妆,就算想邀她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她也绝对不会参加。」
「听说她爷爷是牧师。因为从小就很熟悉教会工作,除了侍奉上帝外,她脑中一开始就没有其他选项吧。」
是光询问空有没有在跟人交往,所有人都摇摇头。
「不可能。她完完全全是上帝贞洁贤淑的新娘唷。」
「她都在忙课业和志工活动,我想没这个时间吧。」
「该说她有种不能对她出手的神圣气息吧。她偶尔也会露出很寂寞、让人小鹿乱撞的妖艳表情,不过总之就是一句话——她很难攻陷,感觉靠过去也会立刻远离。」
关于空没有恋人这点,她的学友意见都很一致。
还有「空比起跟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度过,更喜欢一个人静静与神对话的生活」也一样。
「空有没有提过她的妹妹?」
「妹妹?她有妹妹啊? 」
「嗯——没听她说过耶。我跟她也没要好到那个地步。」
「啊,不过好像听过她有个小很多的弟弟。她们家只有这对姐弟。妈妈生下弟弟后没多久就过世了,所以她帮弟弟换过尿布,也喂过他牛奶的样子。」
果然,在这边也无法得知空「妹妹」的事。
「空说不定根本没有妹妹。」
从大学回家的路上。
是光驼背走在被红黑色余晖笼罩的小径上,板着一张脸低语。
光也叹息出声。
「要是能见到那张明信片上的『荻』当然最好,不过地址被剪下来了啊……空好像也没有亲近的朋友,不能从那人口中问出『荻』的事。」
光双眼蒙上阴霾,目光哀戚,低喃道:
「……空真的打算独自生下孩子呢。」
没有亲近的朋友。
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家族。
在这种状况下,只有自己一个人。
孩子没有父亲。
她说,那是天使之子。
是光也突然觉得孤单寂寞,仿佛心凉了一半。
(我以为我必须代替光,成为空和她肚里小孩的力量,每天都去空家,不过空一定没有打从心底信赖我。)
是光的到来,说不定还会让她觉得麻烦。
拿了一堆婴儿杂志和婴儿用品塞给她,最后还连朝衣都来了,惹出那么大的风波。
不就是因为这样,空才会混乱到失去理智,把芳香剂打翻吗?
(明明即使只有她一个人,空还是很幸福。)
把手放在肚子上,眼帘微微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