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也发出阵阵巨响。视野很差,就算呼唤对方的名字,也会被大雨和激流的声音掩盖住。即使如此,光仍然选择找寻所爱之人的身影。雨落在身上,风迎面吹来。结果,光在徘徊之时失足坠入河中。
「那你的死因果然是意外嘛。」
是光再度确认。光稍作沉默之后,痛苦地回答:
「……嗯。」
是光很在意光刚才那段沉默,但在他开口前,光便垂着目光,语气僵硬地说:
「在掉进河川的前一刻……有人抓住我的手,试图把我拉住。我至今仍清楚记得那双手的触感。」
「『有人』……不就是你义母吗?」
「……因为是晚上,雨又下得很大……我……看不太清楚。不过,那双手摸起来像女人的,所以一定是……」
光眼瞳蒙上阴霾。
最后握住自己手的对象是义母,光似乎如此确信。然后不知为何,这件事令他更加痛苦。
就像那名为了恋人,试图拿到在河面漂流的天空色花朵,最后因此丧命的骑士,光在被激流冲走的瞬间,对她大喊了些什么呢?
或者是,她对光说了些什么——
结果,女性纤弱的手臂无法拉起十五岁的少年,光被河川吞噬而亡。
「……我是自己坠河的……这点绝对没错。那个人不用负责……可是……要是抓住我的是那个人……我就会又让她多背负一份痛苦……明明我已经因为深爱着那个人,害她受尽伤害……明明我已经害那个人变得不幸……除此之外却又……」
如果有人在眼前丧命——何况还是曾与自己有过不当关系的义子,一定会成为一生都忘不掉的伤害吧。
光双手抱头,颤抖着摇头。他表情微微扭曲,眼中充满痛苦与绝望,嘴唇发青。
「我好怕,是光。我——害怕那个人的心……那个人现在这个瞬间在想些什么?她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后她又会怎么看待我?——我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害怕得无法忍受……」
光颤抖不已,抱着头缩起身子。
——不行,是光。
是光想起光在竞书时一看见藤乃就脸色发青、十分混乱。尽管他拜托是光一定要离开,尽管他十分恐惧,光对她的爱意仍满溢而出——无法克制自己渴望她的心情——他用这样子的眼神看着是光。
是光并不明白让人不惜犯下禁忌也要结合在一起的爱情。
不过,光一直很痛苦。就连现在,他也痛苦到灵魂仿佛被剜去一部分——唯独这点,是光深刻体会到了。
「我明白了。」
是光严肃地说。
「你是因为想知道义母真正的想法,才无法升天。」
光颤了一下,缩起身子,眼神变得更加怯懦。
「……不只是这样……我也很在意其他人,有很多人我没能跟他们告别……我死后大家又会怎么样呢……」
「现在先别管这个。你想知道义母晚上把你叫到河边的理由对吧?」
「……」
光像在犹豫般陷入沉默。他紧咬下唇,目光痛苦地动摇。光感觉又会说出「我好怕」,让是光焦急起来,态度强硬地对他说:
「好,那就直接去找本人问个清楚吧。」
光惊讶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
隔天,星期日早上。
是光前往位在清幽住宅区的教会,听说藤乃从不缺席每周一次的周日礼拜。
光在旁边碎碎念「果然还是回去吧」、「不行啦,我会胸口揪紧到死掉」。
「你这家伙早就死了吧。」
是光小声斥责他,快步走进礼拜堂。眼神凶恶的红发少年驼着背走进来,怒目环视,让其他人目瞪口呆,僵直不动。
他立刻找到藤乃。
藤乃坐在最前面的座位,静静低着头,她那白皙侧脸、纤细颈项以及低垂的睫毛,显得虚无飘渺又孤寂——令是光想起光葬礼的那一天。
坐在家属席垂着眼帘,身穿黑色和服的美丽女性。
长得跟光十分相似的脸庞被泪水濡湿,唇瓣却高兴地扬起。
光也有看见她的微笑吗?
那不是该在葬礼上露出的微笑。
而是澄澈、安详——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幸福的不自然笑容。
一瞬间,是光觉得藤乃又带着跟那时一样的微笑,不禁背脊发凉。
管风琴奏响乐音,礼拜开始了。光目不转睛地看着藤乃。他明明害怕到无法忍受,想要逃避,一旦藤乃的身影映入眼帘,却又像被吸引住般地目光离不开她。
光蹙起眉头,嘴唇紧抿成一线,看起来又痛苦,又悲伤。
光爱上不许他碰触的花。说不定,光是想将爱情灌注于其他众多花儿身上,代替他绝对无法得到的花,借此忘记最爱的花。
(我以为我是为了这家伙好,才把他拖过来,但要是他的义母觉得他超麻烦,写信给他也是为了封口,结果光在她面前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