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曾经突然发脾气,理由很单纯,因为小紫不吃我准备的晚餐,而我只是回了一句『这样啊』。但她在那之前就神色黯淡地抱膝而坐,所以我很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她后来猛然站起来,大叫『为什么你不生气!』……」
——为什么你老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因为我说想吃奶油培根义大利面,所以你才特地做的,做好以后我却不吃,你为什么只是笑着回答「这样啊」?
——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就好了。
——奶油培根义大利面放久了就会变软、变难吃了啊!为什么你只是露出无奈的表情!为什么还笑得出来!爷爷和光都太奇怪了,为什么能这么容易原谅别人!你们就是这样才会被人欺骗,被人耍得团团转,替人背了一堆坏事!
她颤抖着紧握的拳头,死命皱紧眉头以防眼泪流出,奋力大叫。
光抱住了她,她就用小小的拳头捶打他的胸口,哭了起来。
「小紫当时的反应,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爸爸写的信,因而得知了十年前的事件。」
光的语气变得肃穆。
他垂下眼帘,一脸难过地对屏息的是光说:
「小紫如果真的去帮爸爸报仇,无论事情成功与否,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的确,如果紫织子真的握有证据,久世很可能会使出某些手段来打压她。
光八成想到了最坏的情况,脸色变得很沉重。
连是光也紧张得几乎胃穿孔。
「总而言之,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尽快找到小紫,其他事情就先别想了。」
是光不悦地说道。
「嗯,说的对。」
两人满怀忧虑地走在安静的住宅区里。
「对了,你买下小紫的老家之后怎么处置?」
「我有时会过去住,因为房子太久没住人容易旧,而且院子也得定期整理。小紫坚持要等到她买回房子才肯住进去,不过她一定很想念那里,所以有时还是会过去,次数不多就是了。她都会坐在缘廊,静静地看着院子,好像很开心,又好像很难过。」
「那现在呢?房子在谁的名下?」
「谁的名下啊……」
光的脸色沉了下来。
接着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我死了以后,房子就转到家人名下了吧。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立刻卖掉。」
光的语气像是有所保留,但他看来好像不希望别人多问,所以是光也没再多话。每次他提到家里的事总是这种态度。
或许是因为他身为情妇的孩子,立场尴尬,所以和家人之间有所距离。
他们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栋围着篱笆的小平房。
院子里的树木绿意盎然,繁茂的树枝上挂着金柑,还种了橘色的百合花。红山紫茎已经快凋谢了,有几朵貌似茶花的柔媚白花落在地面。
是光摆出愁眉苦脸时,光突然睁大眼睛。
他似乎很讶异,一脸茫然地呆立不动。
(怎、怎么了?)
是光还没发问,他就紧张地说:
「是光……快躲起来!」
「啊?」
是光不明所以地蹲到篱笆后方。
光盯着缘廊的方向,眼神仿佛要吃人似的,白皙的脸颊紧绷,眼睛眨也不眨,只是一个劲地望着。
是光看到有个女人坐在那边,顿时呆住。
那是个美丽的女性,在阳光之下显得金光闪闪的长发,一部分带着大波浪卷度垂到胸前,其余的都绑在颈后。
她那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天鹅般纤细的脖子、可爱的嘴唇、长菩长睫毛的浅色眼睛,和光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是光曾经看过这位年轻女性。
就在光的葬礼上,她身穿黑色和服坐在家属席。
当时是光也因她和光长得太相似而讶异。
如今她穿的不是丧服,而是质料柔软的上衣和及踝长裙。
「喂,光。」
那个人是不是你的亲戚啊?
是光正想这样问……
「……请别说话,只要一下子就好了……拜托你。」
光好像快要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地恳求。他紧张的表情渐渐软化,脆弱得彷佛随时会消散似的,那双盯着她的眼睛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强烈渴望。
如同心神受了捆绑,一刻都转不开目光。光以这种激情的眼神不断地望着。
是光在旁边见了,都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那个女人将苗条的双腿轻轻踩上地面,摇曳着长裙漫步花丛间,走到某处突然停住,低下头去。
那美丽而哀伤的眼神前方绽放着蓝紫色的花。
从细长绿叶中央伸出的长茎,上方密集地开出像星星一样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