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极为眩目。
宛如我们一起经历过许多无可取代的时光的,那间被书本淹没的小房间。
冬季的清澄阳光,与当时同样地包覆远子学姊纤瘦的身体,为她添上灿烂的光彩。
笼罩在柔软的黄金色光芒中的,「文学少女」。
「我一定会找到的──心叶学弟是笨蛋、坏心眼、最讨人厌了。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
远子学姊为了对抗激动的情绪似动了起来。憋著嗓子抱怨不已的模样,彷佛变回了当年那个绑著辫子的女高中生。
「其实我也──」
重逢的那天,远子学姊无视白色围巾与叼著鲑鱼的熊的吉祥物,说不能吃掉我为她写的稿子。
──因为,我是编辑。
她以识大体的笑容拒绝了。
但是在离开前,她一直凝视著我,露出有点想哭的微笑。
──可以成为心叶学弟的责任编辑,我真的很开心。很高兴你能一直写下去。
那温暖的声音,惆怅的眼神,与毕业典礼时微笑著背对我而去的远子学姊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使我震撼不已。
就如同我一直记挂著远子学姊,远子学姊也一样记挂著我。确认到这个事实,我很高兴,但是又很闷。
其实,我想把累积下来的创作笔记,全部送给远子学姊。
见不到远子学姊的七年来,我殷殷思念著她,想像著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思念的碎片送给最喜欢吃手写故事的她。半年前,与远子学姊重逢后,我依然不停地累积著我的思念。
我把那些思念的碎片,和没能被远子学姊吃下的短篇小说一起放进透明的盒子里,把盒子摆在工作室书桌旁的架子上。
故意把那些思念的碎片,放在远子学姊来我家时,一定能发现它们的场所。
我的意图,远子学姊一定也发现了吧。
虽然她故作平静地移开目光,但是在我背对她时,她会稍微偷瞄一下那些稿纸,露出饥饿的神情。
映照在玻璃杯或钢笔上的她那个模样,我也一样装成不知道,只是在暗地里以焦急的心情注视著她。
两人的耐力大赛持续著,累积下来的稿纸,以尺一量,都已经十五公分了。
我们之间的距离,连短短十五公分都没有缩短。十五公分里,填塞了上千张的思念。
远子学姊打开影印机的纸匣检查,接著想到什么似地抬头,朝著书柜跑过去。
遮住房间两面墙壁的书柜之一,排满了文学全集。远子学姊认真地端详起那些有气派书盒的全集。
「史考特‧费兹杰罗《魂断巴黎》、《尘世乐园》……海明威《战地钟声》……亨利‧詹姆斯《碧庐冤孽》……威廉‧福克纳《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
她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辉,嘴唇缓缓扬起。
「这次一定将军了,心叶学弟。虽然客厅里有美国文学全集,可是这里有标题相同的书哦。」
远子学姊装模作样地把手伸向书架,得意洋洋地发表胜利宣言:
「所以这些都只有书盒而已。你一定是把那些创作笔记分开装在这些盒子里对吧?」
她指著杰克‧伦敦的《野性的呼唤》,意气风发地猛地一抽。
「看吧──」
抽得太过用力,远子学姊的膝盖向前弯,差点摔倒。她勉力站稳,以难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手上的书盒。
因为那盒子,比她想像中的要轻太多的缘故吧。
那也是当然的。
因为里面是──
「……空的。」
远子学姊怔怔地道。
「难道这和刚才的床单是同种类的陷阱?不对,虽然这书盒是空的,但是不等于其他书盒也是空的。」
她说完,一面念出堆在客厅椅凳上的书名,一面抽出同名的书盒。
「《战地钟声》……《碧庐冤孽》……这个也是空的。《献给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这个也是……」
书架前堆满了空书盒。
远子学姊一开始时得意洋洋的声音,也渐渐染上焦急之色,不过在拿起费兹杰罗作品集的书盒时,表情稍微明亮了一点。
因为盒子里有轻微的窸窣声的缘故吧。
说不定又是空欢喜一场。远子学姊以慎重的表情,屏住呼吸,检查起书盒里的东西。我看著那样的她,心脏激动地狂跳起来。
远子学姊从书盒中抽出了大约三张的稿纸。
是重逢的那天,我送给远子学姊的,充满了我那微不足道的──千思万想的故事。
「题目是『恋情』、『命运』、『永远』。」
远子学姊低头看著稿纸,一动也不动。我以满怀期望的声音说道:
「无论如何,我都想让远子学姊吃掉这些。它们是我这七年来累积的感情,以及今后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