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领口擦去下巴的汗水,以平常投球的方式摆出固定式姿势,把球举到胸前,把注意力集中在左手指尖上,以七成左右的力量朝慎司丢出直球。一开始,慎司因为紧张而漏接了,不过后来大概习惯了吧,开始顺利接到球了。宇原坐在长椅上,发呆似地看著我们投接球。
整整五分钟,我一直对著蹲在地上的慎司投球。最后,「慎司,差不多该回家了。」宇原说道。慎司不情不愿地起身,脱下手套朝我走来。「谢谢。」他以明朗的表情对我道谢。
八月中,由于宇原的亲戚送了她几张职棒的儿童票,所以她找我一起去看比赛。开场时间是下午五点,我们约好四点在离家最近的车站集合。
我提早五分钟抵达集合地点,两人已经先到了。慎司穿著防晒用的长袖上衣,穿著牛仔裤,戴著鸭舌帽。宇原背著红色的包包,穿著牛仔裙和白衬衫。长及锁骨的直长黑发,和白色的上衣很搭。
「爸爸和公司的人去玩,妈妈对棒球没兴趣,弟弟的朋友不是去补习就是去旅行了。」
来。在前往棒球场的电车里,宇原笑咪咪地把票交给我。「谢谢。」我道谢后接过票。
我们坐了大约十五分钟的电车,抵达西武球场站,让工作人员检查我们的随身行李和球票之后,在比赛即将开始前进入球场。我们在球场内的商店买了饮料和热狗,宇原把带来的塑胶布铺在外野的自由席后方,坐了下来。比赛一开始,慎司立刻走到铁丝网前观看职业外野手的背影。宇原戴著有球团标志的粉红色手环,在灯光的照明下闪闪发光,看起来很漂亮。
「你常来看比赛吗?」我问道。她双腿并拢地侧坐著,以悠闲的表情看著球场和周围的景色。
「这是第五次吧。四年级时,我第一次和爸爸还有慎司来球场看比赛。那时候的我完全不懂棒球,可是球场热闹得像庙会一样,我觉得很开心,也开始对棒球有兴趣。」
「原来如此。」我说道,无意识地玩弄刚换的白色绷带。
「伤口还没好吗?」她有点担心地问道。
我告诉她,几天前练球时,本来以为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因为手套里面很闷热,伤口因此变软,而且我在接球时,球又刚好撞到那个部位。我觉得一阵刺痛,脱下手套一看,保险起见包著的绷带又出血了。虽然当场就做了处理,可是教练说,我暂时都不能戴著手套练球,也不能练习打击。
「那还真糟糕。」
「是啊……这样一来,整个夏天可能都没办法出赛了。」
我盯著直到现在还是没办法拆掉的绷带,焦躁地道。我对当初不够小心谨慎地使用雕刻刀的自己感到很生气。
「这样啊。」宇原叹了一口气,改成抱膝而坐。就在这时,西武的选手击出长打,周围欢声雷动,加油的人敲打起太鼓。我们两人也把视线转移到球场上。
「说到这个,北野同学,你为什么想打棒球呢?」宇原问道。
「──也没有为什么,就是练练看而已,没有想太多。但是到后来我有了想进步的念头,所以就持续到现在了。」
「你想当职棒选手吗?」
我稍微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件事。除了球队里的好朋友和教练之外,我还没对其他人说过。我暗自把这想法当成目标,努力练习。我知道这个目标很困难,而且「我想当职棒选手」这种话听起来很像小孩做大梦,我觉得说出来很丢脸,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别人。但是我觉得,如果是宇原,她应该不会笑我。
「果然。」她的态度和平常一样。
「你呢?有什么目标吗?」
「我不像你有那么远大的目标。只要能在正中间偏上面一点点就好。」
「哦。」
宇原喝著从商店买的冰红茶,看著我。
「虽然你看起来很冷静,但其实总是很紧绷呢。不学著放松下来的话,很容易受伤哦。光是被雕刻刀划伤就能搞成这个样子,以后要是肩膀或手肘受伤,不就更糟了吗?」
她瞄了一眼我手上的绷带,说道。最近的我,确实因为不能像平常那样练习而感到相当焦虑,所以才会伤还没好就急著开始练习。假如我再忍一忍,这伤说不定早就痊愈了。我的躁进反而拖长了疗伤的时间。
「这次我一定会等伤完全好才戴手套的。」
我说道。她的表情变得柔和,以半开玩笑的口气道:
「没错没错,要放松一点才行。听说要慢慢来才能走得长久。」
「听说?」我问道。
「我最近看的书上写的。好像是义大利的格言。我很喜欢这句话,所以就记起来了。」
她说著,把目光移回球场上。现在正在交换攻防,西武的投手正朝著投手丘走去。慎司也回到我们身边,三个人一起看球赛。
球赛在晚上八点多结束,我们混在人潮里,搭电车回家。等我回到家时,已经九点了。和宇原他们分手后,一个人走回家时,浮现在黑暗的夜空中的月亮极为美丽。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
「绷带拿掉了呢。」
第二学期的开学日,久违地在教室看到我的宇原说道。
「嗯,这次真的全好了。」
「我看看。」
她像妈妈似地抓起我的右手,观察指尖。
「……有疤痕呢。」
拖了超过一个月才总算痊愈的割伤,在我右手食指侧面留下一条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