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远侑
「放暑假时,我会回来玩的。」
小学六年级的那个冬天,她留下了这句话,搬到其他城市。
一年半后的如今,那句话仍然存在于我的记忆一角。但我也不知道这约定是不是真的能实现。而且话说回来,这也不是什么有明确时间的具体约定。就像我在没有她的生活中,几乎不曾想起这件事,她说不定也早就忘了我了。
整件事,开始于小学六年级第一学期快结束的那天。我的手指受了伤。就算如今,我也能鲜明地回忆起利刃划开皮肤的刺痛,以及从指尖涌出的鲜红血液。
美劳课时,雕刻刀狠狠划过了我右手食指的侧面。握著雕刻刀的左手不小心滑了一下,刀尖朝著按著板画用木板的右手飞去。血珠从伤口渗出,转眼之间滴在桌上、地上,形成大小不一的红色圆点。旁边的同学尖叫著呼唤老师,我们班的导师,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女老师很快地来到我身边。
「割到手了?还好吗?」老师看著从手指不停涌出的鲜血,紧张地问道。「拿去用吧。」坐在我前面的女生从口袋中掏出面纸,抽了好几张给我。我以那些面纸按住伤口,柔软的白纸一下子变得殷红,而且多了几分沉重。
「快点去保健室。卫生股长是谁?」
「是我。」坐在离我有点距离之处的宇原夏美起身。「啊,对。」慌张到忘记这件事的老师说道:「陪他去保健室。」
「是。」她冷静地应道,率先走出美劳教室。
「要把受伤的手指举得比心脏高哦。」老师叮嘱道,我点点头,按著伤口走出教室。
我来到走廊,宇原关上教室的门。与吵吵闹闹的教室相比,走廊很安静。我们隔著一步的距离并肩快步走著,来到保健室。穿著白袍的保健老师立刻让我坐在椅子上,从银色的金属容器中拿出纱布,快手快脚地帮我处理伤口。止血后,在伤口贴上能促进伤口愈合的OK绷,在手指缠上白色的绷带。
「这样就行了。以后用刀子时要小心哦。」
「谢谢。」我说道。保健老师帮我包扎时,宇原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
「宇原同学,等一下记得在保健记录簿写上你们的班级,他的名字,还有『割伤』哦。」
好的。宇原答道。就在这时,两名穿著白色运动服的小女孩推门闯了进来。
「老师!中野在体育馆里中暑了,宫岛老师叫你快点过去!」一名女孩紧张地说道。
「哎呀,那可不好了。」
保健老师拿出保特瓶装的饮料和毛巾,从冷藏库拿出保冷剂,「我先离开一下,你们也快回教室吧。」和另外两人一起走出保健室。
三人的声音很快消失了。风从稍微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床铺周围的奶油色窗帘晃动著。我甩了甩因为包上绷带而稍微变重的手,疼痛像退潮般一下子减退了。
「这样一来就暂时不能练习了呢。」
当时的我是硬式儿童棒球队的成员,虽然我们球队已经在夏季全国大赛的预赛中输了,而且接下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比赛,不过暂时不能戴棒球手套练习,比受伤还让人心痛。听到我的嘟哝,正在抠著指甲旁边小肉刺的宇原抬起头,遮住她脸的头发摇晃了起来。
「北野同学,你有在打棒球对吧?在入泽棒球队。」
她把头发勾到耳后,一面问道。「对啊。」我点点头。
「守备位置是哪里?」
「投手。」
「那你指头受伤不就糟了吗?」
「不过我是左撇子,所以还好。」
「是这样吗?」
宇原有点激动地回问道。我被她的气势吓到,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我都不知道──不过说的也是,一般都是以惯用手拿雕刻刀的嘛。」
「宇原,你喜欢棒球吗?」
知道手指对投手的重要性,还有刚才那种激动,让我如此猜测。
「是啊,我偶尔会和弟弟一起去看西武的比赛哦。」
是这样吗?这次换我惊讶了。
她点点头,看了看保健室里的时钟,「差不多该回去了。」她说道。我们回去前,宇原打开厚厚的「保健记录簿」,以原子笔在其中写上我的名字和班级,以及受伤的情况。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在教室里或放学回家时聊天,而且我也认识了宇原的弟弟慎司。他比我们小两岁,因为是敏感性肌肤,很容易晒伤或发炎,所以虽然喜欢棒球,但没办法加入球队,正式练习棒球。
我们很快熟了起来。小学最后的暑假刚开始的某一天,我们三人在附近的公园里玩传接球。右手受伤的我没戴手套,以左手接住慎司丢得太高的软式棒球,再轻轻地丢给宇原。宇原的动作生疏,但还是成功接住了球。不过她似乎不太会投球,好几次把要传给慎司的球丢偏。每当丢偏时,慎司会一面抱怨,一面有些开心地追去捡球。
玩了一阵子之后,「我累了。」宇原说完,脱下手套走到长椅边坐下。「北野,投球给我吧。」慎司蹲在地上,如此说道。
「咦?可是……」
「现在是暑假期间,就算受点伤也没关系。」慎司以认真的表情说道。我看向宇原。
「他本人都那么说了,所以没关系。你就和他玩一下吧。」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