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冈本タクヤ
「不宏大,也不夸张的故事。」
出云同学说完,以宝特瓶里的茶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
「从地面仅仅飘浮十五公分程度的故事就好。那就是我在追寻的东西。」
在午休的喧嚣声中,听著出云同学说这些话的,只有坐在她隔壁的我而已。
「十五公分。」
我复述著她的话,撕开咸面包的包装袋。袋子上写著「美味加倍!方便入口的新尺寸!」的宣传词。
「分量缩水的变相涨价。这是用来掩饰商品实质涨价的修辞技巧哦。」
出云同学得意洋洋地卖弄没必要说出来的知识。
我一面咬著面包,一面Google「从地面仅仅飘浮十五公分程度的故事」,不过找不到什么典故,所以这应该是出云同学的原创想法。她指的是日常中的小小非日常吧,我大概可以理解她的意思。
「──对了,社群网站不是可以按『赞』吗?我觉得除了『赞』之外,应该要有『去屎吧』的按钮才对。重点是不能讲明,要用谐音来表示。因为『去死吧』伤人的程度就像用又硬又冷的冰锥刺穿脑门一样。但是用谐音表示的话,就像用布娃娃打人一样,只是柔软的暴力。」
出云同学说著无聊到死,不对是无聊到屎的话题。因为太无聊了,就连转换话题的时间点都抓不到。
「我想要有『无聊』的按钮,而且很想现在就给它连按一百次。」
我说著,Google起「宏大的故事」。这次跑出了没听过的哲学家和后现代主义之类,看起来很难懂的东西。
从解说看来,「宏大的故事」是这样的意思:
──把所有人卷进其中的,而且能正向共享其价值的故事。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个意思,那么我们班上确实有强大、正确,而且应该相信的宏大故事。
故事的主角,名字叫做花咲绘理奈。
我把空了的塑胶袋揉成一团,看向教室的一角。
那儿有一群明朗快活的少年少女。位于集团中央的她──花咲绘理奈正欢笑著。那画面不但健全、乾净清爽,而且极为缤纷,以她为中心拍照的话,根本可以直接放在学校的介绍手册封面上作为广告使用。我没能成功加入她的宏大故事,因此认识了出云同学。
一切要回溯到两个月前,我进入高中的四月。
从小学六年到国中三年,只要是这九年来别无选择地经历过狭小教室内的权力游戏的高一新生,全都懂这个道理:入学第一个月的表现,几乎会决定接下来的高中生活有什么样的色彩。说的更直白一点,入学第一个月的表现将会决定──虽然我觉得这个词汇不是好话──就是自己将会落在「校园种姓制度」的哪个阶级上。
一边衡量彼此之间的距离,有时握手,有时刀刃相向,以争夺稍微好一点的位置──这就是新生眼中的四月。
不过,有极少数人不需要衡量对方的实力。不论面对谁,都不需要讨好对方,也不需要装腔作势,藉著威吓对方让自己看起来很了不起。
花咲绘理奈就是这样的少女。
她是在一群互相贬低对方毛皮或爪子的三花猫和乳牛猫群中,悠然现身的老虎。不输给名字的亮丽外表,开朗活泼的个性,充满智慧和幽默的谈吐,最重要的是,尽管条件如此之好,却不会令人心生反感的天生魅力。
她没有推开任何人,就站上了校园种姓制度的顶点。
不管是男同学或女同学,所有人都觉得必须受她影响。班上学生很快地在以她为圆心的同心圆中,找到自己应处的位置。不到一星期时间,花咲绘理奈就君临这个班级──不对,整个年级的顶点。
话说回来,我并没有亲眼目睹那个过程。
入学第一天,同学们才刚在班会做完自我介绍,被班导带著参观校内各种设施时,我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当其他人开始排成行列,和刚好在自己身边的人聊著刚才自我介绍的内容,制造聊天的话题时,我摇摇晃晃地前往还不知道确切场所的保健室,接著被救护车载到医院。急性阑尾炎──俗称盲肠炎,得的是这种不会要人小命的疾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话是这么说,但生病基本上就是件不幸的事,而且,在这个时间点生病,更是不幸中的不幸。一般而言盲肠炎只要一星期就能出院,可是我的术后状况不尽理想,拖了两个半星期才总算出院。
等我回到班上时,全班同学已经以花咲绘理奈为顶点,决定好大致的人际关系了。尽管我实际上算是新角色,但我不是转学生,没机会重新自我介绍,所以我的回归被以「哦──我们班也有这样的人呢」来做结。一开始,我还乐观地认为应该有办法改善现况,可是三天后,一星期后,直到黄金周假期到来为止,我还是没交到任何朋友。直到这时,我终于产生了危机感。
──至少要在班上交到一个朋友,不然就真的糟糕了。
穷途末路的我,不是乱枪打鸟,而是先找好目标再下手。
我一直观察著班上的人际关系,发现班上有两个圈外人──简单来说,就是在四月时没有交到朋友,和我一样孤立到现在的人。
而且这两人还正好坐在我前面和左边。
坐在我前面的是名为桑畑的少年。既然目标已经决定了,接下来只要鼓起勇气和他说话就好。尽管我已经做好觉悟,但问题是桑畑同学这个人,有点古怪过头。
上课时,我以为他是看著黑板偏上面一点的位置听课,没想到是凝视著斜上方的天花板,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为止,整整二十分钟一动也不动。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