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得不到幸福吗?
否。不如说,问题在于他们有可能获得幸福这一点。
即使没有驾照,有的人也会开车。然而问题在于这是不被允许的。我的这份幸福,会不会也有被人宣判是“不被准许”的一天呢?这样的不安每天都折磨着我,让胃袋无比沉重。
我所害怕的并非不幸,而是幸福被剥夺没收。
或许我这样的人理应接受制裁。
但我并不打算自白犯过的罪,接受应得的制裁。这件事除了同伴之外没有人知道,所以我厚着脸皮,若无其事地继续在社会上立足。我的想法非常自私,那就是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不愿因为个人原因而连累我的家人。所以,我绝不会去赎罪。
认清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就有些看开了。
就算我是这样的人,也有获得幸福的权利。
只要将自身的罪孽不留痕迹地藏起来就好。
“……嘛,总之吧。”
这可不是工作时间该思考的问题。我的手停了下来,害得被别人投以白眼。
想点别的吧。
我回忆起女儿跑步的样子,模仿女儿自言自语了一句“爸爸加油”,接着挽起袖子。
一天里最令人放松身心的就是这段时间了——看着电视,我产生了如此感觉。
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我和妻子一起坐着看电视节目,时不时还会躺下来。洗完澡后产生的些许睡意被放大,舒适得像在打盹,让我不时忘记了肉体的沉重。重力能让我们稳定下来,这当然很重要,不过偶尔从中解放出来也不坏。
孩子都已经先睡了。可能因为怀有身孕,大女儿良香最近也有注意早点上床睡觉。等到今年夏天我就会成为爷爷,真是不得了啦。
对我而言,在一旁听妻子聊着孩子们的事,这足以称为幸福了。不过妻子好像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埋怨我根本没认真听,只是一味敷衍。可我觉得自己听得非常认真,甚至认真得接近于洗耳恭听了;然而自己的认真并没有传达给她,我不禁苦笑。
一如往常的宁静夜晚,突然混入了细小的异样声音。
家里的门铃,突然被外面的某人按响了。
我和妻子相互对视。
“都这么晚了,是谁呀?”
“我去看看吧。”
我如此说道,正打算起身,妻子却说“我去看吧”,比我先站了起来。
深夜突然有访客到来,让我心里有点忐忑。不过如果是可疑人物,妻子应该会妥善应对。我坐在沙发上,留心观察着走廊对面的动静。
难不成是警察来了?
我总是动不动因此担惊受怕。这让我有时候甚至痛恨起自己的过去。
“好的,这就来——”
我听见妻子通过对讲机对答的声音,还有她跑向玄关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听她的语气应该是来上门送货的。白天东西没有送到,于是挪到晚上来送,倒不是有可能。妻子通过通贩(注2)购买了什么东西吗?好像曾听她说过通过网络采购柔顺剂比较便宜之类的。
(译注2:通贩为通信贩卖的简称,指通过电话或网络订购商品的购买方式。)
万一东西太重她搬不动,要不要去帮把手呢?我伸长脖子有点犹豫。
然后。
下一瞬间。
碰咚,传来了人体倒地——不,像是人体模型倒下的声音。
倒下的人没有做任何防护动作,坚硬的关节部位直直地撞击地板,发出沉重的响声。声音是从玄关传来的,我担心起妻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难道是货物太重没拿稳,或者摔了一跤?我从沙发起身,打算去看看情况。但这时,从走廊传来声音,止住了我的脚步。
此刻的情景,和今天早上女儿的脚步声将我唤醒时正好相反。
咔啦咔啦的旋转,奇妙的“脚步声”在向我靠近。
那声音如旋律在奏鸣,冰冷地抚摸着我的脖颈。
据说人类头颅的重量和一颗保龄球相当。我没调查过真假,不过把头扔到地面上滚动时,出乎我意料地发出了“咚磅”的巨响。说不定这个说法是真的。嗯,我的感想仅此而已。
被我抛出去的头在地上滚动,血液像黏稠的墨汁一样自断面处流出,在地板上描绘着花纹。在我眼里看来这幅景象就像在白天发生的一样,于是我终于确信。
我之所以获得异常的双眼,就是为了让我不错过任何复仇的瞬间。
打算躲到洞窟里的,或者混进夜色中,指望就此高枕无忧的傻瓜。
有了这双眼,就能省下把他们赶到太阳底下的功夫,简直是为我量身订做。
话说回来,妻子的头就在眼前翻滚,他也不会冲上来把它紧紧抱住。光是一味地露出非常惊愕的神色。
这家伙真是冷漠无情。
“你的脸还是那么丑陋,希望你的小孩别长得像你啊。”
水川幸雄对“还是”这个词有所反应。没错,我并非临时起意的强盗。
“你认得我是谁吗?应该认得吧?肯定认得吧?”
我摘下墨镜,露出本来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