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一般,志夜把自己转变成媒介。
她感受到麻衣的思念,成为将思念传递给辰巳的桥梁。
志夜的手指抬起。
然后──手指落下。
曲子从甚至不晓得能否听见的极弱高音开场。
那音色就彷佛大约金平糖尺寸的星星,「啪哩」一声地爆开。
咚──志夜的手指接著敲向中音域。她以相同的节奏,无数次、无数次地敲下琴键。那就类似心脏跳动的声响。
开始掺杂著低音域时,曲子已经伴随著稳固的旋律。
那是非常单纯、不断重复的旋律。
「辰巳先生……」
麻衣握住辰巳冰冷到不像有血流过的手。
这么说来,两人的立场跟七月只园祭那时相反。身为薰香师的山鉾师佐世子,利用船鉾香让麻衣陷入深睡时,是辰巳把麻衣从类似深海的黑暗中拉上来的。
那时多亏辰巳焚烧麻衣来到香魅堂后闻过的各种香,尽管身陷梦中,麻衣仍然能够找回自己的意识。
所以,麻衣也效法那次经验,依序回想起与辰巳相遇后的事情,还有当时的心情。那些思绪慢慢地反映在一旁志夜的演奏当中。
祈祷辰巳康复──与这份迫切的心情相反,志夜弹奏出的音乐彷佛要温柔地包住沉睡的辰巳。
但麻衣确实觉得「这是我的曲子」。
然后,正因麻衣能这么想,她被迫重新察觉到自己对辰巳的心意。
麻衣擦拭溢出的泪水,将那样的发现转变成确实的东西。
「辰巳先生,请你清醒过来……」
麻衣闭上双眼,在内心不断呼唤著。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麻衣专心地呼唤著辰巳,甚至忘却在房间里响起的琴声。
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漆黑的眼皮上,可以看见柔和的白色影子。
是个轮廓模糊、宛如薄雾般的身影。
「辰巳先生……?」
但麻衣感觉那个朦胧的影子是辰巳。
就在这时,麻衣察觉到她应该一直用力握著辰巳的手失去了触感。
「这里是……?」
麻衣睁开眼睛一看,那里并不是被墙壁包围的医院音乐室。
理应在身旁的清风和志夜也不见踪影。
只有钢琴声微弱地传入耳中。不过,简直就像在距离这里相当遥远的地方弹奏一般。
窸窸窣窣地吹起一阵红风,那里是周围一带皆红叶的世界。无止尽延伸下去的平坦地面上,长著无数的枫树。
虽然美丽,却让人感到悲伤的橙色天空,有种彷佛在小时候看过的似曾相识感。
这是在梦境当中吗?
麻衣曾经有类似的经验。那就是刚才想起的七月的事情。
「──这里是志夜弹奏的旋律,与我发出的灵香掺杂在一起诞生出来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心象风景(注:心象风景 将真实的风景与内心的想像融合在一起所创造出来的景物,一般指一种艺术性的表现手法。)吧。」
麻衣惊讶地转头一看,穿著乌黑短外套的男人就在那里。
「辰巳先生!」
理应睡在病床上的辰巳,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地站在那里。
「你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家伙啊,竟然还踏进这种地方。」
辰巳说著耸了耸肩。看到他一如往常的动作,麻衣擦了擦眼泪。
因为麻衣一直觉得,搞不好再也无法看见辰巳那样的身影。
即使这是作梦,麻衣也感到十分开心。
「辰巳先生也曾像这样解救过我不是吗?所以这次轮到我了。」
不,不能让这些只是一场梦。麻衣请志夜弹琴,并不是为了在最后见辰巳一面。
而是为了不让这情况变成辰巳的最后。
「的确是有过那件事。我也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处理得很漂亮。不,结果最后还是因为你本身的意志,才能战胜灵香的诅咒吧……」
「辰巳……先生?」
辰巳这番话让麻衣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这样一点也不像平常傲慢不羁的辰巳,而且刚才的发言,简直就像在说这次没办法一样不是吗?
「……暂时的栖身之处,是为谁而劳,因何而喜?」
「咦?」
「这是《方丈记》(注:方丈记 鸭长明所著,日本镰仓时代的文学作品,是日本中世文学代表性的随笔集。)里的一段话。意思是这段生命总有一天会消失,固执只是徒增空虚。你不觉得这很像清风说的话吗?」
「说得也是呢。但是,先别提那些了,现在来想想怎么把『死亡的香味』除香吧?至于辰巳先生的学识,等你康复之后,不管要讲多久我都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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