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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清风比起喜悦,更感到如坐针毡。
在毕业典礼这天被告白──尽管处于这种状况,他的脑袋仍旧如平常一般运作著,内心也没有涌现特别强烈的感情。清风厌恶这样的自己。
「我并不是想要学长答覆。我知道要求答覆的话,会有怎样的回答。」
志夜能将感受到的东西全部替换成音乐,此刻她的脑海中播放著怎样的曲子呢?清风甚至冷静地思考这种事。
「但唯有一件事,请你告诉我答案。清风学长为什么要扮演小丑呢?」
「说得也是呢。」
清风认为以轻浮的话语回应志夜是很失礼的事。不过,坦白说直到那时为止,清风也不曾仔细思考过自己的个性。
「……因为我没有任何才能。就算想帮上别人的忙,也无法帅气潇洒地办到。」
清风仔细且慎重地编织出话语。
「但我认为,应该也有我才能办到的事情。像你和辰巳不知为何,丝毫没有沟通能力对吧?站在那样的异端者和其他人中间,构筑出有意义的关系──这一定是像我这样的小丑才能办到的事情。」
「──异端者是吗?」
「你讨厌异端者这种称呼吗?」
「我无所谓,如果学长需要那种异端。」
志夜忽然移开视线。清风心想,今天应该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倒不如说,清风已经无话可回。
「那么,再见啰,志夜。」
清风只说了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是,再见。」
感觉背后传来了似乎很寂寞的声音。
清风将手插入学生服的口袋中,在踏上归途的同时思考著。
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对呢?应该接受志夜的心意才对吗?
(不,不该那么做啊,这样迟早会在某处出现破绽。)
很遗憾的,清风自觉到位于他内心最根本的缺陷。
那就是──清风会过度客观地看待事物。
倘若周围有喜事,清风会跟著高兴;发生令人难过的事情,清风也会有同感,并会感到同情。
清风有喜欢的人,也有讨厌的人。但清风察觉到,自己对于这些感情的执著异常薄弱。假如他想忘记的话,在下个瞬间就已经忘得一乾二净,能够切割得一清二楚。
清风并不明白周围的人为什么能那么激动地对事物感到欢喜、忧愁。
难道大家不是跟清风一样,只是在「表演感情」而已吗?
清风也曾这么想过,但看来似乎并非那么回事。无论幸或不幸,他人都是切身实际地在感受。
真要说的话,志夜应该也是比较接近清风的人。
对任何事都难以感受到热情的人。
因此,她才会迷上身为同类的清风也说不定。
但她被清风接纳,并期望能获得幸福。
在志夜这么想的时候──便表示她在本质上果然还是与清风不同。
清风并没有想要获得幸福。
倒不如说,他不晓得什么是幸福。
况且人要变成怎样,才能感觉到幸福呢?
变成有钱人的话,就会感到幸福吗?那么,人为什么会觉得有钱就会幸福?因为不用担心没饭吃?能够过奢侈的生活?可以不用工作,用不著感受到多余的压力?深究下去的话,不就是很有可能变得长寿这件事吗?
还是说比起金钱,爱情更重要呢?那么,人为什么觉得有爱就是幸福?因为能性交?因为能看见孩子成长?但这点动物也是一样的。
结婚生子这种行为,终究是为了留下自己的基因。不,应该只是被迫参与远比自己诞生更早以前,就一直历久不衰地进行到现在的「留下某人基因」这项大型计画而已吧?
留下基因──这只是放弃维持个人的生命,试图为未来留下生命碎片的行为。
(如果爷爷有小孩──比方说,如果我是他真正的孙子,爷爷就用不著害怕死亡了吗?)
因为就算自己死亡,清风也继承了他生命的碎片。
『我恨你。』
松延终于到了会对清风说出这种话的地步。
『我恨你,因为你离死亡还很遥远。』
松延张大眼睛,以宛如恶鬼般的样貌说道。尽管他的身体已经衰弱到无法爬起床,唯独眼神却异样地充满生气。
──死亡,是任何人都无法跨越的关卡。
如果能事先克服对死亡的畏惧,人就不会被幸福或不幸这种标准束缚住,人生说不定会变得更有意义──
「──才怪呢。」
一直陷入沉思的清风,拿著只剩下竹签的盘子,从檐廊上站起身。
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躲到厚重的云层里面。一旦变成这样,不管月亮看起来像什么,都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