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快坐下。她是我好朋友的女儿,我一直很想介绍两位认识呢。」
「噢……这样啊。」
我顿时慌了手脚。原以为自己是来单独和舅舅吃饭,谁知道他会毫无预警地介绍陌生的女性给我认识。
「好了,你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是找你们来相亲的。不过舅舅和你的父母迟早会先离开,未来要是有什么状况,还是需要你们年轻人自己互相照应。趁现在多交些朋友保证不吃亏,所以我一直想找机会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舅舅,您会长命百岁的。不过我也同意您的看法,这年头不能光靠一个年轻人单打独斗。」
因为我每天都有切身之痛。如果没有前辈们的帮忙,从开庭到行政事务,我没有一样做得好。
「还有啊,你是律师,她是护士,遇到困难应该能互相帮忙。」
「您是护士啊,太好了,我的工作时常需要请教医疗专家的看法。」
「是吗?」榊原微微侧头。「你们律师平时是不是也需要处理一些医疗纠纷呢?」
「不,我现在专跑刑事诉讼,需要多了解能推测死因的医疗知识。」
我说完才感到后悔。
「抱歉,我不该在用餐时提到这些。」
「不会,我完全不介意。我在医院工作,早就习惯了。」
「说的也是。」
「你们需要顾虑的是我吧。」
在场最年长的舅舅打趣地说,我们不禁笑了出来。
「我们先点餐吧,饿著肚子要怎么聊天?」舅舅提醒,于是我们专心点餐。前菜的沙拉很快便送来,我们津津有味地吃著。
「对了,这小子叫做信繁,名字很少见吧?」
舅舅突然提起关于我的趣闻。
「真的很少见呢,我有看大河剧,信繁是真田幸村的本名对不对?」
我露出苦笑。
「没错,我父亲是战国迷,听说他本来更疯狂,想直接用幸村当我的名字。」
「因为真田幸村的名气实在太高,他父亲最后才打消念头,选了大家比较陌生的信繁为儿子命名。」
「这倒是真的,以前我从来没有在报名字时被人发现是战国武将之名,直到最近大河剧拍了真田幸村,一切都变了。」
「是的,我也看了《真田丸》。」
「没错,都是《真田丸》害的啦,我最近都不想报名字了。」
「原来是这样,辛苦您了。」
我虽然在报名字时会有点难以启齿,不过这种时候很适合拿来当作笑料。
「对了,听说您曾经以律师的身分上电视?」
「对,舅舅也想问这件事,你现在是名律师了呢。」
两人充满好奇地望著我。我很高兴看到榊原小姐不再紧绷,但这件事说来有点尴尬。
「不不,有名的不是我,是和我一起出庭的搭档。因为他死也不肯上电视,所以才由我代替他露面。」
我不知道和家人朋友解释过这件事多少遍了。
「能和那么优秀的人共事,表示您也受到认可,不是吗?」
榊原小姐好心地鼓励我。
「或许吧,我也希望未来能好好活用这些经验。」
我心里一直有种不明确的预感:我和阿武隈总有一天会因为吵架而分道扬镳。不过,与阿武隈联手出庭的时光,无疑是我人生当中相当宝贵的经验。说来生气,但这是不容怀疑的事实。
「不过律师真的内外反差很大,他是一位相当优秀的律师,但是身为一个人,性格却充满缺陷。」
「优秀的自雇人士很多都是这样。」同为自雇工作者的舅舅接著说道。「我常听说律师紧追案件的被害人不放,逼对方和解不是吗?与之相比,只是个性差了点根本不算什么。」
舅舅故意提出这个敏感的问题,我苦笑解释:
「事情不能这样看,调解是刑事诉讼律师的主要工作之一,难保我未来不会做出相同的事。」
榊原小姐的头微微一歪。
「我听不太懂。您是说,律师有时也需要紧追著被害人不放吗?」
「是的,我用比喻的方式来说明吧,假设我今天打伤了舅舅,舅舅去报案,以伤害罪提告,警方就会逮捕我。这种时候,我会请律师直接向舅舅交涉:『我愿意付钱和解,请你撤销告诉。』如果交涉顺利,即使我已经被警方逮捕,也会获得释放。」
就是因为这样,律师常常被当成坏人,有些法律事务所甚至会大力宣传:「我们连性侵案都能让对方撤销告诉!」但相对地,我们也不该全盘指称律师都是坏人。维护委托人的权益是律师的工作,成功和解也是其中一环。
我好像不小心把律师形容得太过邪恶,榊原小姐不知该如何反应,我急忙补充说明:
「不过,最近私下和解的做法越来越受到限制,因为有太多案件的被害人投诉遭律师骚扰,所以现在除非被害人同意,否则我们无法取得他们的地址。如果硬要和解,恐怕会激怒审判长。」
「哦,原来只要多投诉就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