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跟旁听民众还在热烈讨论,唯有审判长还竭力保持冷静,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小田桐检察官,检方准备得如何?」
「是的,检方已经准备就绪。我们达成一定程度的结论,在发表周知前希望能够允许我们再传唤一位证人。」
「请请请?被告方完全没有任何异议。」
阿武隈当场答应,一副老早就猜到检方会怎么做的样子。话说回来,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辩护人既然没有异议,那请进行吧。要传唤的证人是谁?」
「好的,检方希望请辻副社长作证。」
站在证人台上的辻副社长表情非常僵硬。这是当然,虽然他已跟检方顺利达成交易,却得要公开向大家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请教辻副社长几个问题,您曾经在证词中提到,储存防盗监视器影片的硬碟是由您亲手交给警方的?」
「是的。」
「但您在把硬碟交给警方之前看过里头的存档,也就是说,您先看过检方第三号证物的影片吧?」
「是的。」
「影片的内容是什么?」
「影片拍到户嶋社长从顶楼摔下来时,今井想要搭救他的画面。」
法庭顿时喧闹起来。
「换言之,今井被告并没有出手推落被害人,而是想将对方拉起来?」
「是的。」
「确认过影片内容后,您故意窜改原档?」
「没错。」
话才说完,法庭又吵嚷起来。
「您是如何窜改的?」
「为了让影片看来像今井把户嶋社长推下顶楼,我将影片的画质调低,再减少影片的每秒帧数。」
「很好,那么请您说明一下窜改证据前的经过。本案发生那天,您在做什么?」
「是的。我一听到社长从顶楼摔落的消息,就想了解一下顶楼装设的防盗监视器是不是拍到了什么,于是,我播放了户嶋社长要从大楼臛架上摔下来时,今井跑过去救他的那段影片。」
「这么一来,户嶋社长是坠楼死亡的吗?」
「我并不清楚,看来像是坠楼,也可能是犹豫一番后决定跳楼自杀。」
「社长若是自杀,对您来说是不利的吗?」
「当然。户嶋社长和我都以公司经营者的身分投保寿险,目的是假设突然有个万一,便可以获得临时资金。这笔钱不但可以照顾家人,公司经营也不至于发生问题。我马上记起自杀的话就无法领取寿险理赔,可是杀人案就不同,而且我一开始就反对有前科的人在我们公司上班。」
「意思是您窜改影片的目的,是将户嶋社长的死亡伪装成他杀,同时还能把您不喜欢的今井被告赶出公司?」
「是的。对于自己因为一时冲动竟做出这种幼稚的行为,我已深自反省。」
法庭沉静下来,大家似乎都理解到这段证词所代表的意思。
案件的真相就是户嶋社长可能是跳楼自杀或意外坠楼,碰巧来到顶楼的今井被告想出手救助,然而对辻副社长而言,本案被害人还是死于他杀比较有利,所以他刻意窜改防盗监视器录下来的影片掩盖真相。
小田桐检察官一脸苦涩地向审判长报告:
「以上结束诘问。审判长,检方提议撤回本案对被告的起诉内容。」
「好的。」
审判长也重重地颔首同意后,转向有些错愕的陪审员说:
「各位陪审团成员,感谢各位一直出庭审理本案,既然检方已撤回控诉,案件审理在此必须告一段落,后续会解散陪审团……」
「异议。」
片刻后,大家才意识到是阿武隈没精打采地喊了「异议」。
法庭陷入一阵令人不舒服的沉默,阿武隈确实提出了「异议」,这意味着他对检方的提议或审判长做出的判断感到不满。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这么一来被告方等于确定胜利了,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提出异议?
在场众人的视线毫不例外地投注在阿武隈一个人身上。
「这……阿武隈辩护人,你该不会是提出了『异议』吧?」
审判长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
「是的,庭上没听到吗?我以为自己的音量够大了。」
「不,确实听清楚了,既然提出了异议,不知道是哪个部分有问题?」
「对啊,当然有问题,检方既然进行过主诘问,我们应该也有反诘问的权利吧?眼看这个机会要被剥夺了,当庭提出异议也是很正常的。」
「……确实如此。但已决定当庭释放本案被告了,辩护人还希望继续诘问吗?」
「是的,我们现在将一个重大问题放置不管。今井被告打算搭救快从顶楼摔落的被害人而不是蓄意推落他,这点暂且不提,但追根究柢,被害人为什么会跌落呢?这个疑问依然没有获得解答。身为被告方的我们没有义务探究真相,以下就当作免费服务吧。」
不只是我,在场所有人恐怕无人明白阿武隈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