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图完全一致的致敬照片,下面配着“模仿凑君赤脚在雪上走了,好冷!要死啦!”这样很开心的文字。确实完全就是照片上的地方,据说是藏王连峰的白雉山。藏王。我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那是在东北。而且博客上写着“离凑君的爷爷家很近”。我立刻打开新标签页搜索。本城凑人的祖父叫本城幸正,是个相当有名的大提琴手。虽然已经是故人了,但网页上记载他曾住在宫城县白石市。
说起来,美纱曾经说过,幼年时期,她在正月回祖父家探亲时,曾和凑人君一起被带到山脚下,在那里玩雪。
我死死地盯着专辑的封面。
串起来了。
当然我没有可靠的证据,而且几乎是一口气跳过了三级逻辑的台阶以后得到的结论。
但是,我的内心开始嘈杂起来。或者说,这就是被律子小姐称作诗意的感觉吗?
在手机上也收藏了粉丝网站的地址,正要关上浏览器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这个博客几乎每天都会更新,但从上上周的那一天起便陷入了沉寂。是凑人君死了的那天。我看不下去了,直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美纱的内心也像是那样,自从火灾那天起就始终一片空白吗?或许,信奉的对象死去和怨恨的对象死去是相似的。依靠的东西消失,被扔进一片虚无中——如果没有东西可以攀附,就会继续坠落下去。
我晃了晃脑袋,拂去不吉的念头。
用手机查过新干线的时刻表,发现会在白石藏王站停的车次相当少,一个小时只有一趟。现在出门的话,勉强能赶上下午两点发车的那一班吧。我披上外套,穿上鞋,然后确认钱包的分量。糟了,没有钱。银行账户里应该还剩一点。分秒必争的时候居然会因为缺钱而无法行动,真是太愚蠢了。找人借钱吗?可我哪有立刻就能借我钱的熟人——
玄关的门突然开了。
“啊呀,你现在要出门吗?正好。”
是律子小姐。我握住单薄的钱包,愣愣地僵住了。她身穿白色长大衣,配厚厚的黑色打底裤和雪地靴。从平时来看,我完全想不到她的打扮会如此符合常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因何而吃惊。
“不过这屋子还真够脏的,”律子小姐越过我的肩膀朝里面窥探。“充满了没地位没见识也没钱财的年轻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淤塞气氛,某种意义上很符合我的期待。”
“……呃,那个,律子小姐?”
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进走廊,反手关上门。
“你为什么在这里?”
“让你写汇款账号的时候不是顺便问了住址吗?”
“不、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
律子小姐露出有点生气的样子。
“今早你眼看就要到我屋子的时候放我鸽子回去了吧?”
“……嗯、嗯……呃,但那是……”
“我知道。你接到鹰森警视正的电话了吧,他因为同样的事也联系过我。你心里会想什么,我早就看透了。”
她用手背“嘭”地敲了敲我外套的胸口,笔直地看过来,目光里却没有笑容。
“你想到本城美纱会在哪里了吧?”
我低头看着破破烂烂的运动鞋尖,叹了口气。至今为止,我已经不止一次体会到,她不是个能糊弄过去的人。
“……只是个忽然想到的地方,没有确切的证据。”
“那就够了。我也去。”
我眨了眨眼睛。
“律子小姐也去?为什么?”
明明至今为止她都只是懒散地待在屋子里,把动脚的麻烦事全都推给我,为什么到了现在、
“要说原因的话,就是我投降了。”
律子小姐举起双手,寂寞地微笑着说:
“我考虑了很多次,甚至禁了三天酒来思考,但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呢?为什么做了那种事呢?”
“……你说的‘那种事’,是什么?你好像说过你知道犯人,那是谁?”
“该听我说出那件事的不是你。”
她一如既往地岔开话题,让我感到急躁。可看到她脸上干涩的笑容,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是本城美纱。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曾身处火中的她,说不定就能知道通往答案的东西。当然,这种期待奇迹的做法让我感到羞耻,况且可能只会留下屈辱,没有任何成果,但那也比让真相永远被掩埋要强多了。走吧。”
律子小姐用力一推我的后背,朝玄关迈开脚步,接着像唱歌似地说:
“——为了让她听到我未完成的交响乐。”
我们从上野站乘上了开往仙台的新干线山彦号[注1]。
律子小姐买下了大量车站的盒饭还有啤酒,然后一个接一个开封,吃过一口就说着“哪种都很难吃”全都推给了我。车还没开过大宫市,她转眼间就喝光半打啤酒,随后靠在座椅上酣然入睡,实在是太豪爽了。我叹着气,把堆成小山的剩饭塞进袋子。仔细一想,自己从早上就什么也没吃,却完全没有食欲。
我朝身边天真无邪的睡脸看去。唉,我身无分文,她跟来真是帮大忙了。这样子与其说是她跟我来,不如说是我跟着她了吧。我还是第一次坐绿色车厢[注2]。
(译注1:山彦号是一种在东日本旅客铁道(JR东日本)东北新干线运行的特急列车班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