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客厅来到厨房,在冰桶里盛满冰,再放进白薯烧酒的瓶子后拿回律子小姐那里。最近我几乎每天都会来这栋“吞天楼”,所以基本上记住了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
律子小姐在沙发上盘起腿,倾斜着酒杯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来你和本城凑人的关系变得相当好啊。对作词有什么帮助没?还是说因为他请你吃饭你才凑过去的?”
“我才没带着那种打算和他来往呢。”
其实律子小姐说中了一半。开口反驳后我感到了自我厌恶。
“感觉有点不放心那个人,该说是没法放着不管吧。不过和他聊天也不会觉得愉快,他说话很刻薄。”
“因为你不管被人说了多么难听的话,只要叹两口气就能爽快地当作没发生过啊。那些想随便找人骂两句的人会把你当宝贝吧。”
“请不要说得事不关己一样!”你不就是那群人里说得最厉害的吗。
可是律子小姐耸了耸肩。
“能别小看我吗?就算别人不把事情当作没发生,我也会说难听的话哦。”
“更差劲了。”
这一次,律子小姐露出满是慈爱的微笑。
“并不是谁都可以的。正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说。”
“可不可以别把事情总结得像好事一样?”
“而且本城凑人说的那些过分的话,和我一比不是算不了什么吗。”
“怎么还比起来了?不过倒确实是这样……啊啊不对,那个人有时会说些很吓人的话,有的比律子小姐的话更让人吃不消。”
律子小姐探出了身子。
“是什么话?”
她的眼神兴致勃勃。我后悔说漏了嘴,但是已经晚了。在律子小姐逼问下,我只好说了出来。
“比如,他说她姐姐的手腕在事故中受伤是因为没有作为钢琴家的自觉。这很不讲道理啊。他还说如果是右臂受伤还算好的。”
“右臂?……哦哦,原来如此。”
我睁大了眼睛。
“你知道原因吗?我之前完全没想到,而且听了他说的理由感觉跟不舒服。”
“就是说要是剩下左手的话就还能继续做钢琴家吧?为了左手而作的钢琴曲姑且还有一些,为了右手的曲子就完全没有了。”
你好真知道啊。你们果然是同类。
“真的没有为右手准备的曲子吗?”
“没有啊。当然,右手的练习曲、还有把本来双手弹的曲子改编成右手独奏的东西是有的,但是据我所知,没有一首曲子是从一开始就是单独为右手所作、然后作为艺术作品问世的。左手的就有很多。拉威尔的D大调协奏曲是最有名的吧。浦罗科菲耶夫也写过协奏曲,此外还有斯克里亚宾和理查德·施特劳斯、欣德米特、舒尔霍夫、米戈农[注]……”
(译注:分别是约瑟夫-莫里斯·拉威尔、谢尔盖·谢尔盖耶维奇·浦罗科菲耶夫、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斯克里亚宾、理查德·施特劳斯、保罗·欣德米特、埃尔文·舒尔霍夫、弗朗西斯科·米戈农。)
“为什么呢?毕竟也有左手受伤的钢琴家吧。”
实际上美纱就是那样。律子小姐重新坐在沙发上叠起腿,把拳头压在嘴边沉思了片刻。
“唔。为什么呢?还真没仔细思考过啊。因为我自己幸好双手健全……是不是有什么音乐层面的理由呢?”
律子小姐站起身,朝放在宽敞的客厅深处那台三角钢琴走去,将沉重的琴盖打开,用支撑杆撑起,那样子令人想到漆黑的羽翼。她在椅子上坐下,眼神落在键盘上,然后抬起了右手。
“钢琴曲的基本形式是左手弹低音部的伴奏,右手弹高音部的旋律。要单独用一只手来完成这些,就需要进行相应的改编——”
律子小姐弹了起来。土耳其进行曲。这首曲子我也听过,记得是莫扎特的来着?只用右手来弹,音符本应该也省略了一些,可听起来却完全没有不足或是单薄的印象,和我很熟悉的那首曲子如出一辙。弹过一遍后,她接着用左手像刚才那样弹了出来。我不由得从沙发上站起来靠近钢琴,看向律子小姐的手。纤细的手背像蜘蛛一样在键盘上往复跳跃。每当最大限度张开的手指从头到尾将音域一扫而过,便清清楚楚地编织而出进行曲鲜明的节奏。这样的光景就算亲眼见到也还是有点无法置信。
弹完以后,她耸了耸肩。
“哎,如果是这种程度的曲子,只要省略一些音符,无论哪只手都能轻松地弹出来吧。”
我倒是完全看不出有多轻松啊?
“要是换成音符数再多一点的曲子,就需要左手用八度音弹出厚重的低音,而且右手也必须弹复杂的段落……”
律子小姐硬是把右手伸到键盘左端的最低音区,试着用拇指弹“La”音、同时小指弹高一个八度的“La”。接着,把左手滑到右侧的高音区,描绘出几道复杂的半音阶起伏。无论哪只手都朝小指一侧扭得厉害,光是看着就感觉连自己手腕的肌肉都要抽筋了。
“无论哪边,想单手弹下来都很难呀。”律子小姐说着把手从键盘上放了下来。
“因为右撇子的人更多,要是全是为右手准备的钢琴曲我倒是能理解。”
“外行的意见实在是新鲜呢。对超过一定水平的钢琴家来说,哪只手更灵活这种事就没有影响了。”
律子小姐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