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结生成的水珠滴落在水面上。
我让手脚在水中舒展开来。
蝉鸣声被温度融化,钻入肌肤,渗入手脚之中。
心境变得从容时,世界也会跟著宽阔。
过去垂著眼帘的那段时光里,一直被我无视的各种景色恢复了生命,透出鲜明的色彩。
丹!被人呼唤著名字,彷佛泡影破灭似地,我啪地惊醒过来。看来我是以手托著脸颊时,不知不觉地打起瞌睡了。我的同事刘走进研究室,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对他含糊一笑,掩饰其他研究者全都忙得不得了时,只有我一个人在打盹的事实。
刘摇晃著和我一样松垮垮的白色实验衣,在研究室里绕著圈子。那是他独有的消除压力法。你的研究进展得如何啊?他半开玩笑地问著,普普通通啦,我撒谎道。刘似乎正忙著进行新建造的太空船的模拟实验,没时间像我一样悠哉地在桌前发呆。他在研究室里转来转去代替散步之后,拍了拍我的肩榜,离开房间,留下我独自坐在研究室里。我伸了伸懒腰,忽地想到一件事,站了起来。
我按下设置在门边的开关,研究室暗了下来。
只剩萤幕的微光幽幽地照亮房间。
夜半星光倾泄在地板上,汇集起来,濡湿成水泽。
我正想把手插进实验衣的口袋里,但是又想起来没办法那么做,只好把失去归处的右手提高到自己面前,将五指大大地张开。成年后的手,比自己以为的更细瘦无力。就已经捕捉到梦想的男人而言,这只手似乎有点颓靡。
我注视了一会儿自己的手,回到座位,靠躺著椅背,仰望天花板。
以被幽暗的墙壁阻隔的辽阔天空为画布,在脑中描绘繁星。
这样真的好吗?我的喉头微颤。
我已经解开谜题了。花了大半辈子,解开了家族代代相传的信息。不属于任何星球上现存语言的,那段看似语言的信息的真意。虽然我的祖先也不知道那东西为什么会被送到自己家里,但是总有一天,那信息必定会成为什么重要大事的开端。我的祖上如此相信,并不断地解读到今天。
结果就是,即使我被同事们视为笑柄,终究也爬上了某种专业领域的顶点。
光是身在能够作梦的场所,有办法藉著各种优势达成梦想,就有奋斗的价值了。接著就是,接受那流传至今的肇始之梦的意义,并思考该如何对应这件事。
……可是。但,可是。
穿越久远的时空,送达此处的异乡人的信息。真的可以是这样的内容吗?
就连我都无法百分之百相信,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尽管如此,对幽微星光的憧憬,仍然填满了我的口袋。
「……一开始时明明很顺啊。」
直到开头的第一节结束为止,明明下笔如飞的。但一鼓作气,后继乏力是我的坏习惯,大概吧。标题是填满口袋的糖果……唔,还是算了。剧情必须更加高潮迭起,否则应该无法通过审查。
应该想一些更杀气腾腾,又惊悚又有谜题的故事。不引起评审注意的话,就会被淹没在众多投稿作品之中了。
暴力。我握著拳头,咻咻地朝前方挥出。
但如果是和哥哥──同居的生活,我希望能过得愈安稳愈好,不需要任何具有刺激性的因素。
风波不兴地,只要牵著彼此的手,一起向前走就好了。
我收回了拳头。
「……啊,对了。还是要找哥哥──才行。」
在投稿之前,我想让哥哥──先看过这次的作品。
其实,让哥哥──确认作品写的如何,只是次要事项。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哥哥──是我预设的首席读者。
我希望哥哥──能比评审更早看过我的作品。
因为,如果没有从哥哥──身上感受到的东西,我就无法持续地写到今天。
一切的起始,是空白的绘图日记。
我不停地写著,走过漫漫长路,来到这里。
明天要写出什么样的绘图日记呢?
图画的部分里,一定会有哥哥──的身影吧。
就算不特意突显,自己写出的作品中还是会栖宿著许多微小的自我。只要重头检视就会发现,即使努力不去彰显自己的真正想法,还是会被读者见到自己脑袋中的东西。
所以,必须具备相当大的勇气,才能让别人以那种方式窥视自己。
虽然我觉得哥哥──连我的发线位置都一清二楚,可是说到把自己的作品拿给他看,我还是有一股强烈的抗拒感。
但毕竟哥哥──是我的首席读者,而且就算是我的其他各种第一次,我认为也全都属于哥哥──,所以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经过一番曲折回转的交涉后,我总算把稿子交给哥哥──
交给哥哥──的稿纸,感觉起来就像情书似的。
「哦哦,我妹妹写的小说呢,哦哦──」
哥哥──的反应有些微妙。我想,他应该也因为事出突然而相当动摇吧。
「唔──让我看看……」
「不要念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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