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化的种子确实地埋在我体内。
清晨时分的车站附近经常可以看到醉倒在地上的男人,偶尔也会有女人。也许因为这儿邻近大学吧,自由豪放的年轻人特别多。而我,也曾经是那其中的一分子。我低下头,将目光放在自己指尖上。
尽管目前没有皱纹,不过总有一天,这些手指也会变得乾枯嶙峋。
如果能活到那把年纪的话。
到时候,我会看见老态龙钟、鸡皮鹤发的妹妹吗?
「啊。」
说人人到,那个妹妹的头顶正好从阶梯的另一端冒了出来。
妹妹匆匆忙忙地摆动著她那短小的……订正,呃……呃……双腿,朝我跑来。除了与身材相比显得巨大的背包之外,手上还抱著好几个纸袋,似乎是从东京带回来的伴手礼。
话说回来,她那一看到我就立刻拔腿冲来的坏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虽然我对她的反应感到高兴,不过第一个念头是怕她摔倒受伤。
「欢迎回来。不是叫你不要用跑的吗?很危险耶。」
「我回来了没问题啦我回来了。」
妹妹送上了在问候语中夹著否定句的三明治。与脚步相同,她的呼吸和语气也都很急促。
我低头看著这样的妹妹,觉得浮萍般漂流的身体似乎有点扎根在土壤之中。
「对不起。有等很久吗?」
「没什么啦。只等了一下而已。」
我轻推著妹妹肩膀,催她回到公寓。妹妹的肩膀高度很低,又单薄,可以完全收拢在我手掌之中。到头来,妹妹的身高还是违背了本人的期望,在大学期间完全没有成长。
这么娇小的妹妹,坐在出版社里和编辑讨论作品内容……真难想像那种场面。尽管妹妹本人宣称自己在讨论作品时非常精明干练,但是不管怎么看,都很像在吹牛。不然哥哥──你和我一起去,不就知道了。但要是过度质疑,妹妹很有可能会这么说。
不管怎么样,跟到编辑部还是太夸张了。
「啊──好累啊──」
妹妹重新背好背包,无奈地大大叹了一口气。
听她复述著我这两天的口头禅,我将头转到一旁偷笑。
「你在笑什么?」
没想到妹妹会这么问,我有点惊讶。
「你还真是观察入微呢。」
尽管周围有灯光,但我是背对著她笑,她应该看不到我的表情才对。
「因为是哥哥──嘛。只要看气场和空气的变化,我就大概可以知道哥哥──在做什么了。」
比如这里和这里。妹妹碰著我的肩膀和腹部说道。是藉著这些部位的细微变化来推断我的动作吗?
就像什么武术高手似的。
「哦──……」
仔细想想,如果是妹妹的事,我大致上也都很清楚。比如现在的她……嗯,有点毛毛躁躁的,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为什么能一眼就看出来呢?总之,那是一种直觉式的理解,没什么理由。如果硬要问我到底是怎么分析、判断的,我想,关键应该在于妹妹那微妙地左右晃动的脑袋吧。还有,藉著头发倾斜的程度,也大致看得出来。
因为我一直一直注意著妹妹的一举一动,所以分得出如此细微的差异。
就算没有特别意识著妹妹,眼睛还是会下意识地追逐著她的身影。
妹妹对我也是如此。尽管我们不至于无时无刻地互相凝视,但总是互相留意著彼此。
原来如此。我们好像有点恶心呢。
「所以你在笑什么?」
「因为我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不过这句话很普通,所以就算两人讲出一样的话也是很正常的事。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这是妹妹与我之间的细微连结。而且还有一种妹妹在学我说话的感觉。
我的心情因此稍微正面积极了一点。
「哥哥──也觉得很累吗?」
「其实还好啦。」
比起肉体上的疲劳,主要是因为需要思考的事太多了,精神方面承受不住罢了。
假如用力吐气,身体似乎会像泄气的气球般萎缩,变成皱巴巴的一小团。
就在我暗暗嘲笑自己那没用的身心时──
「哥哥──很了不起哦。」
妹妹说著,朝我头顶的方向伸手。我大概知道她想做什么。
如果我保持直立,妹妹就无法达成目的。我稍微弯下腰,倾斜身体,好让妹妹能摸到我的头。
这种姿势需要比平常消耗更多力气,不过也因此,得到的回馈也就更有分量。
「很了不起吗?」
我歪著身体问道。
「嗯。非常非常了不起哦。」
就算找遍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