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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这一带乱盖了一堆大楼之故吧,压在背上的夜晚阴影相当沉重。因血糊而黏贴在皮肤上,令人心生不悦的衣物全位于正前方;但是另一方面,安然无恙的后半身被夜之阴影覆盖著,直接传达到肌肤的触感令人觉得无可依靠。只有前半身穿著衣服的错觉使我颈项发寒。
我越过位在大楼正面但有段距离的马路,走上了河畔的人行道。路旁种植了许多行道树,假如是晴朗的白天,从枝叶间洒落的阳光应该会使人心情愉悦吧。但是夜间的河边道路上没有人影,取而代之的是广大的夜空。注视得久了,黑暗的天空似乎隐约泛起一层淡淡的青蓝色调。那究竟是真实存在的呢?还是与白天时的记忆重叠而产生的幻觉呢?
日落之后依然保持洁白的云朵轮廓分明,令人目眩神驰。
好美啊,我直率地想著。愈是凝视,愈有一种被吸入这景色中的错觉。
假如没有对岸城市的灯光聚集在水面形成的光洼,或者,假如我没有注意到那些光洼,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里眺望这景色多久。
要用游的到对岸,顺便洗掉血污吗?我思考了一下,但是在这种季节游泳,身体似乎会冻僵,所以还是算了。
我不顺路绕到其他地方,直接前往那位认识的人的家里。
「你是谁啊?」
既然拜访的是我认识的平田的家,所以平田本人出来开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一看到我,就惊讶地问道。
稍微远离高楼大厦区的地带,有许多不算高楼大厦的中型楼房。以人类比喻的话,约莫是大学生与幼稚园大班生的差距吧。这类中型楼房如蕈类般丛生,平田家就是其中之一。他是我去年认识的小富豪。
「你忘了我的脸啦?」
「不,我没忘记,不过脖子以下的部分倒是第一次见到。」
平田的眼皮跳动不已,诉说著他很想避开我。而且他应该没注意到自己放在门把上的手也开始簌簌颤抖起来。刚才只顾著欣赏夜景,都忘了我满身是血的现实。
被室内投射出来的光线照耀,我发现自己的上衣还沾黏著血液之外的东西。
看不出是从哪具尸体喷出来的。话说回来,我连这些东西属于人体哪个部位都不清楚。
也就是说,说明起来很麻烦。
「不用在意。比起这个,你家有没有这本书?」
我有如展示证件般地亮出手中的小说,平田的脸颊抽搐起来。
「我家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像是用来召唤恶魔的书……唔,有没有呢?我没什么印象了。」
毕竟家里的书太多了,平田搔著头说道。他的白发比实际年龄该有的更多,也许是为了掩饰这件事吧,他理成了小平头,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像胡椒盐。嗯?胡椒盐头?
「让我进去,我自己找。」
我要求道,平田露出极为厌恶的表情,但还是让我进入屋里。
我脱下鞋子,前往浴室洗手。
毕竟不能用脏兮兮的手拿书对吧?地板被弄脏是无所谓,书就不行了。
「你背后没弄脏呢。」
「这和车子开过水洼时,被水泼到的情况差不多。」
「听不懂啦。」
洗完手之后,我前往平田的书房。这是我第二次造访他家的书房。
一打开门,纸张的气味立刻扑鼻而来,比灯光早一步地迎接我。书房中的空气寒凉得略微厚重,彷佛这儿是与图书馆相连的一部分。在柔和灯光的映照下,书柜取代了墙壁似地排列得密密麻麻,没有任何缝隙。只要站在房间中央,就会被书本重重包围。纸张的气味浓重到有如纸片漫天飞舞于室内空中,可是我一进入房间,血腥味便马上盖过了纸张的气味。
我再次与周围格格不入了。
「这里还是老样子,全是书呢。」
「收集书本是我的兴趣嘛。」
把我带到书房后,平田躲到房间的角落。房间里的书太多了,真希望他能一起帮我找书。不过我看了看书柜后,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应该也能简单地找出来。
平田是很一板一眼的男人,藏书是依作者分类,而且还依作者姓名,照著五十音的顺序排放各作者的书。我确认了一下想找的书,作者姓兵藤,所以我只要在「は」开头的书柜里找书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前往目标书柜的途中,平田毒辣地嘟哝著。
「而且这里还有头戴品味低俗的红头巾的人呢。」
「头巾?我才没戴那种东西。」
就在你头上啊。「哦,这个啊?这是……」经他一提,我正想解释,但是又立刻语塞。
该怎么说明?我迷惘到最后,采用了似是而非的形容方法。
「这是被回溅的血啦。」
「回溅?」
平田上半身后仰似地贴在墙上,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啊,不是回溅的血。因为不是我杀的,所以这说法不够贴切。」
虽然我加以订正,但最后还是想不出该怎么说明才好。
先不说头部,我也同意衣服的品味极为低俗。随著时间经过,血液的殷红混入了相当程度的黑色。尽管我不否定黑色这个色彩本身,但衣服上的黑是鲜血失去新鲜度才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