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否每天都为了生存而思考呢?
早上,在疲顿的脑袋没有清醒过来的情况下起床,吃著别人准备好的早餐,理所当然地洗过脸后离开公寓,沿著相同路线走动似地度过每一天。在这种生活中,我忽然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人生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们离终点愈来愈近。不停地消耗那漫长但有限的时间,朝著死亡前进。与友人,与家人,与可能性离别,最后则是与自己的肉体分离。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就只能在心怀恐惧的情况下等待著早已注定的将来。
尽管我不至于什么都没思考地活著,但还是会担心自己是否蹉跎时光,并对此感到相当不安。当初,我就是因为害怕浪费生命,想加以反抗波流,才会离开老家就读外地的大学。但还是没能治好这个老毛病。
也就是说,自己什么都没克服。
那样的自己令人可耻,可是——
也有基于那种经验才能看清的事实。
就是:即使抵抗波流,也不一定能得到好的改变。
应该说,硬要否定培育出现在的自己的那波流,反而会让人觉得不自然。我在离别与重逢中学到这件事。就算对大多数人而言,那是错误的,但是对我来说,还是不变的真理。
基于这样的经验,我多少肯定了没在用脑思考的自己。糊里糊涂地决定到面包工厂上班,说不定也是波流之力造成的结果之一。
「四月开始,我要去烤面包和搬面包了。」
「哦——」
我报告完,妹妹拍手表示恭喜。嗯,应该是恭喜没错。
多么柔嫩的手掌啊。我看著她那贝壳般浑圆的指甲,心想。
「有到需要赞叹的程度吗?」
「因为当面包师傅,好像很厉害嘛。」
「这和那有点不太一样耶。」
就广义而言,确实也可以算是面包师傅,可是作业环境不像妹妹想的那么浪漫、具有田园风情。
「既然是这样,为了庆祝哥哥——找到工作,今天的晚餐就决定吃面包了。」
「为什么?」
妹妹爽快地无视了我的疑问,去准备法国面包。接著,她端了一盘加热过的炸肉饼走来。看到那些炸肉饼,我大致上猜到妹妹想做什么。
「那不是早餐在吃的吗?」
「没差啦没差啦——」
妹妹在法国面包上打横划出一道口子,把炸肉饼塞进面包里。我懂我懂。
接著,双手一上一下地夹著面包,啪!地用力一拍……不予置评。
「你的手太小了,做起来没有那种魄力啊。」
「来,请用——」
我接过妹妹亲手做的晚餐。
「哥哥——你从以前就想做面包了吗?」
「咦?」
就在我啊——的张大了嘴,准备咬下稍微嫌硬的法国面包时,妹妹问道。
我放下面包,收回下巴,看向妹妹。
「不是吗?」
「唔嗯……动机不是那样啦。」
在求职活动中,我的确是投了履历到面包工厂没错,但不是因为我对烘焙业怀著什么梦想或希望,而是为了赚钱糊口,在偶然的情况下选择了面包工厂而已。
我对此没什么不满,光是能找到正职,我就安心了。
父母汇给我的生活费,想当然耳只会给到三月我毕业为止。虽然说他们还是会汇钱给妹妹,可是假如得靠著妹妹的那份生活费过活,就太难看了。不工作赚钱,就没办法在这里活下去。我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可以选择的工作范围既不宽广也没有发展性。
目前,我并不觉得这样子很糟。
即使未来某天会因此感到极度后悔。
……是说妹妹呢?她是否满足于现状,从不考虑将来呢?
「……大学那边如何?」
我一边咬著法国面包的前端,一面问道。和我一样从前端咬起面包的妹妹看著我,并不放下面包。黄褐色的面包与妹妹温和柔软的感觉相当协调。
「什么叫做如何?」
「还顺利吗?」
「嗯。我都有好好上课。」
浮光在妹妹的眼眸中跃动。彷佛透过镜头观看水中似的,水润的眸子显得更特出了。
其实两人都心照不宣。
我要问的不是那方面的事。
「学校生活还快乐吗?」
作为这妹妹的哥哥,可不是白当的。我早料到会有什么答案地问道。
妹妹并不低下头,她以眼部动作做出思考的模样,回答道:
「普通,吧?」
「……普通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