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继续追问相关的问题,我可能会招架不住。喜欢啦。重视啦。尽管那些话是我自己说的,不过我事到如今却开始难为情了起来。既然是这样,我开始思考。
我对妹妹的手足之情,是纯粹的爱吗?
是不求回报的爱吗?我凝视著昏黑的墙壁自问。每当和妹妹在一起,我的心灵就能保持安宁。总是痛苦仿徨的心,只要看到妹妹的笑容,就会有如来到应许之地般,身心获得安息,心境也能因此宽缓。这就是我想从妹妹那里得到的回报吗?我无法判断。
献出自己的一切,却不希求对方给自己什么,那叫隶属。
也许有人会把那种心态称为不求回报的爱,但是,我不想要那样的关系。
我把被子当成抱枕,闭上眼睛。就这么陷入沉眠中,醒来,迎接明日。
在心里祈祷著世上真的有永远不会改变的风景。
希望这样的时间可以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每当回想起丧礼中的祖母,现实就会狠狠砸碎我的愿望。
我知道。
不可能一直如此持续下去。
先不论我对这件事究竟有多深的理解,但是嘴上已经知道要这么说了。
成为高中生后,活动范围和交友圈自然会变广。
尽管如此,放学后我还是会尽快回家。因为妹妹在家里。虽然她不曾当面对我说过,可是我总觉得她在等我回家。以我对妹妹的熟悉程度,可以说这绝对不是错觉。我对各种感情没有那么一窍不通。
可是,这么做是正确的吗?我也如此怀疑。我回家得早,妹妹也会因此回家得更早。这样不就变成恶性循环了吗?妹妹的人际圈之所以如此狭隘,当哥哥的人不用负责吗?我有这样的疑问。而事实上,我也真的对妹妹造成各种大大小小的影响。
假如我以当个好哥哥为目标,该如何发挥自己的影响力,才是正确的做法呢?
正当我烦恼著这种事时,一上高中就和我混熟的朋友约我去玩。在这之前,朋友们早就邀过我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被我找各种理由推掉。「不了。」这次我本来也想这么说,可是我却张著嘴,视线在半空中徘徊。我迷惘,烦恼了起来。
我想试著反抗波流。
害怕一成不变的生活会磨耗自己,让自己愈来愈单薄。
这一刻,应该是我人生第一次选择「不以妹妹为优先」的一刻。我反抗了自从暑假帮忙写绘图日记起,总是以妹妹为优先的习惯。我感受到了价值观受到动摇,被连根拔起似的失落感。为了转移注意力,与朋友们去闹区玩时,我故意表现得比平常更开朗。
原来你是这种嗨咖啊?朋友们很惊讶,但也接受了那样的我。
感觉并不差。
可是当天,我比平常晚回家,走进房间时,妹妹不出所料地待在房间里。
身上穿著我已经看习惯,不再觉得排斥的制服。
正在歪头把玩手机的妹妹,注意到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今天比较晚回来呢。」
被说回来得比较晚,让我有点良心不安。晚归的定义是什么?有规定在哪边吗?
比起混乱,我更觉得焦躁。我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回道:
「嗯,我和朋友出去玩。」
无法直视妹妹的脸。明明没做什么坏事,不对,好像有做?
我有种背叛了什么似的感觉,心底满满的全是愧疚般的感情。
「这样啊——」
妹妹回头继续玩起手机。
反应太小,难以窥探她的真正想法。可以当成她在随意打发我,也可以怀疑话中是不是另有深意。而且,晚归的我本人受到的打击比妹妹还大。
我觉得妹妹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是我产生了罪恶感,一方面相当沮丧,另一方面又想反抗这种沮丧的心情,两种感情互相拉扯,让我很烦躁。这是怎么回事啊?
纠结难耐的感觉。很想拋弃心中所有情绪,把头用力压在墙上。
「哥哥——?」
由于我一直杵在门口不动,妹妹疑惑地问道。
光是听到她的声音,侵蚀著我的东西就强而有力地搏动起来。不论这样的反应是好是坏,假如能向身为原因的妹妹问出心底话,假如能和妹妹好好谈开,也许就能找出自己这些情绪的真相了。可是——
「嗯——不……没事。」
我把话吞了回去。收回从疑问之海探出的手,让那只手啵啵啵地沉入海底。
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害怕知道答案。理智和怯懦交错在一起。
但是,我也有一种后悔的感觉。
直到我成为大学生,才终于理解,我当时感受到的歉疚是什么。
我成为大学生时,妹妹成为高中生。与她升国中时一样,我们错身而过,没机会同校。妹妹就读的高中是我的母校,彷佛是沿著我走过的路追上来似的。
我藉著升大学的机会,离开老家。以学校离家太远,不方便通勤之类的理由说服父母,过起一个人租房子住在大学附近的生活。
并非特别想念这间学校,或者有什么非念这里不可的原因。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