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章—Chapter Four

; 「……洛拉是观光地区,而且是赌城。治安也不像拉尔齐亚这么好……还会看到醉汉打成一团。特别是我的老家会接纳『这种』客群,加上将旅馆一楼弄成酒馆,所以吵架斗殴算是家常便饭。」

  「实在难以想像原来是拉尔齐亚饭店的分馆呢。」

  「因为祖父本人也算不上品行良好。总之他似乎是个具备了喝酒、打人、花钱这三项嗜好的人。而且他尽管住在洛拉,却常常跑去帕尔赛那玩。」

  苦笑略微加深。

  「阿道夫先生……现任的拉尔齐亚饭店集团会长,当时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祖父,经常来我的老家玩。他通常穿着和那种便宜旅馆不相称的笔挺衬衫,头上还戴着软毡帽。」

  克劳斯摆出左手放头上、右手推门的姿势。

  「每当阿道夫先生随着喀啷、喀啷地响起的门铃声缓缓走进来,原先喧闹的大厅气氛就会为之一变。现场一片寂静,阿道夫先生则在寂静中将鞋子踩出喀、喀的声音走来柜台。简直就像一块浮雕……所谓『引人注目』,大概就是指像他那样的人吧。」

  他一副缅怀过去的模样,望向远方。

  「阿道夫先生——拉尔齐亚饭店经营团队顶点的领袖气质令我大为震撼……他潇洒的态度、服装、举止,全都令我大为震撼、无比向往。这让年幼的我觉得『这个男人好帅』,希望将来能变得像这个人一样……他就是这样的人。」

  ——同时,自己的父亲看起来「穷酸」得无药可救。

  「……现在的我,已经明白那时候自己说得有多么过分。然而,当时的我实在无法忍受家父。他不像阿道夫先生那样潇洒气派,粗野、随便、开心地介入客人之间的争闹、酒量有如无底洞。在我眼中,他欠缺身为人类的魅力。」

  于是。

  「我对这点非常非常厌恶……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

  「职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却显得完全相反的阿道夫先生。两人的差距,在我心里就这样成了『洛拉的廉价旅馆』和『世界顶尖的拉尔齐亚饭店』的差距。为什么我是这个家的孩子呢?为什么我不是生为拉尔齐亚饭店的孩子呢?难道我将来要经营这个又小又破烂的旅馆一辈子吗……这让我深恶痛绝。再加上,我晓得自己和阿道夫先生有同样的『血统』。」

  所以。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拉尔齐亚饭店来了阿道夫先生的使者。他说『如果你愿意,要不要试着进入拉尔齐亚大学就读,将来到拉尔齐亚饭店工作?』。」

  那张仰望夜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孩子般的纯真笑容。

  「……我好开心。从今以后,我可以当个超一流饭店的人了。能够在崇拜、当成目标,希望有一天能像他一样的人麾下工作,而且还得到进修的机会。一想到这里,让我好开心、好开心……开心到了极点。真的、真的非常开心。然后……」

  克劳斯面露苦笑。

  「……来到拉尔齐亚饭店的第一天,人家对我说:『你运气真好』。」

  「……」

  「我自己也觉得运气很好,所以带着满面笑容天真地点头,完全没注意到那是讽刺喔?虽然和拉尔齐亚饭店有很大的差异,但我好歹也是旅馆老板的儿子。我自认为基本的工作内容和应该会的礼仪规范规矩都学过了。尽管阿道夫先生说『专心念书就好』……但我还是想工作,希望能尽快成为阿道夫先生那样的人……您知道吗,浩太先生。」

  「知道什么?」

  「拉尔齐亚饭店谢绝小费喔。」

  「这还真是罕见呢。」

  「拉尔齐亚饭店认为,我们已经提供旅客顶级的服务,也收取了足以匹配服务的代价,所以不收小费。」

  克劳斯这几句话,让浩太有些疑惑。

  「可是小费也具有致谢的含意在内。如果拒绝,不是反而显得失礼吗?」

  「我不否定这种想法。然而……」

  这是拉尔齐亚饭店的「传统」——克劳斯说道。

  「……拉尔齐亚饭店的『传统』如此。小费是这样。出餐方式、怎么替客人介绍环境、与客人交谈,这些全都和我家的旅馆截然不同。可以说,我过去学到的常识完全没用。在拉尔齐亚饭店,我被当成『乡巴佬』。他们说我配不上拉尔齐亚饭店的『品格』,嘲笑我没有身为拉尔齐亚饭店一员的『资格』。」

  克劳斯喘了口气。

  「……我好怕,浩太先生。我害怕贬低拉尔齐亚饭店的传统,害怕玷污拉尔齐亚饭店的骄傲,害怕伤到拉尔齐亚饭店的招牌。我害怕拉尔齐亚饭店延续多年的历史,被我弄脏其中一页。我好怕、好怕。」

  害怕对新的事物做决定。他说道。

  「……我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就这样过了十年。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变成看别人脸色过日子。要当个配得上拉尔齐亚饭店的人,成为一个不会砸拉尔齐亚饭店招牌的人……只想着这些。」

  克劳斯·伯格哈特的努力,可说非常值得赞赏。仅仅一年。他仅仅用功了一年,便顺利进入拉尔齐亚王立大学就读。名次虽然不能说很好,但是进入拉尔齐亚王立大学就读的人,不止弗雷姆王国的人,还有其他国家的优秀人才,即使是吊车尾也相当了不起。

  「……在拉尔齐亚的生活中,我大概学会了『安宁』度日的生活方式。身为乡巴佬的我要避免引人注目,要注意别强出头。不生气、不吵闹,讨厌的事不能说讨厌,为了不引起任何人反感而常保微笑,不骂人、不表示意见、不责备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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