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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舍弃寿命的第三次八月二十一日,星期六,阴天。
打开窗帘后,天空一片灰蒙蒙的。
明明是阴沉沉的黑白景色,却令人感觉眩目。
我有多久没像这样眺望窗外的景色了呢?
客厅充满灰尘,电视和遥控器表面蒙上一层白灰;厨房则是随便扔著杯面等容器,散乱著免洗筷。
我巡视死气沉沉的房间叹息。
一想到一之濑曾经来过这个房间,感觉好虚幻啊。
「我……并不是因为想要钱才那么做的!」
自那天起已经过了一个月,我还是没有自杀成功。
我必须以遗体不被人发现的方式寻死。我能想到的,只有在深山上吊或从海崖跳下去这两种方法吧。哪一种应该都会死得很痛苦。
只要在寿命将尽之前前往杳无人烟的场所,或许就能轻松离开人世,但死神并没有告诉我具体而言会如何死去。结果还是有可能会死得很痛苦,或是在圣诞节前陷入身体无法动弹的状态。
为了不让一之濑知道,我打算趁自己还能自杀时先选择自杀。
然而,我如今也依然活著,没有死去,一直活到现在。
我也曾下定决心,打算前往远处的深山。
不过却在搭电车前往的途中,不小心翻开了手机的相簿。大概是基于想在最后再看一眼去动物园拍的照片这种天真的理由吧。
手机显示的画面排列出许多我没有印象拍过的照片,全是我的睡脸,拍摄日期不是同一天。当我看见以睡著的我为背景,伸出两根手指比出胜利手势自拍的犯人笑脸的瞬间,突然觉得无比地怀念。
等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坐在车站的长椅上,以颤抖的手紧握著手机。
为了自杀而做好的心理准备早已消失无踪,甚至不知道是否一开始就曾经存在过。
返回家中的我,自那之后便无法自杀,直至今日。
我已经不打算再见一之濑了,想必对方也不想要见到我吧。暑假也接近尾声,以她的条件来说,就算能交到男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明明再活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却无法寻死。
这就是所谓的人间炼狱吗?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了无生趣,但日子从未过得如此煎熬,搞不好当时过得还比较幸福呢。
冲完澡后,已经过了下午五点。我换成外出服,将钱包与手机放入口袋,拿起钥匙踩过掉落在玄关的数枚纸钞后穿上鞋子。
去年与一之濑一起去观赏的烟火大会,今年也有举办。
今天就是举办日,对我而言是最后的烟火大会。这是我从小每年都会期待的活动,所以想在死前观赏最后一次。
打开玄关大门的瞬间,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气,但气温其实并没有那么炎热。我看著自己漆黑的房间,有种不会再回到这里的感觉。
我走在彷佛要落下雨滴的天空下,与我擦肩而过的人们都携带著雨伞。我拿出手机确认天气预报,傍晚似乎会下大雨。烟火大会极有可能会取消,但我没并有返回家中。
愈靠近公园,行人的数量愈多,天色逐渐变暗,周围传来祈祷不要下雨的对话,或是如果活动取消该怎么办的交谈声。因为天气的缘故,感觉游客比去年少。
进入公园之前就淅沥沥下起的雨,没有停息的迹象,不只如此,还愈下愈大,抵达草地时已经跟天气预报报导的一样。
没有带伞出门的我被冰冷的雨水侵袭,转眼间便淋成了落汤鸡。
「今日的烟火大会因雨取消……」
各处所设置的扬声器播放通知取消的广播。
四周的游客发出早就料到会取消般的声音,其中也能看见深感遗憾的小朋友,被亲人安慰「明年还会举办」。
我跟随著开始朝出口鱼贯移动的游客行列,其中有父母牵著拿著小伞的孩子、有情侣两人共撑一把伞,讨论接下来要去哪里。周围的人都撑著伞,只有我浑身湿透。
独自未撑伞的我,看在周围的人眼里肯定很滑稽吧。那才像是没有翅膀的蝴蝶般异样的存在。
即使撑著伞也能从背影看出。不,也许正是因为撑著伞的关系吧。
彷佛在向自己炫耀他们各自的关系,而其中独自淋成落汤鸡的自己算什么呢?没有人愿意让我走进伞里。那是当然啊,谁会让一个陌生男人共撑一把伞啊。我也不会让别人共撑自己的伞。
可是,我不禁心想:起码有个愿意让我共撑一把伞的人也好吧。
自从开始和一之濑出门游玩后,我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变得温柔了一些。让我有点喜欢上曾经如此冷漠的世界。
不过,那只是我的错觉罢了,这才是现实。没有人愿意帮助我。
在我被倾盆大雨击打的期间,孤独感渐渐转变为激昂。
──感觉现在我似乎无所不能。
我大概不是想看烟火,而是想看这幅光景。
想像这样感受自己有多凄惨,进而让自己的人生划下句点。
所以才没带伞来,为了得偿所愿。
我在心中下意识地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