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惹她哭泣了吗?
为了自己这个不到半年可活的人,我又打算再次伤害她吗?
「在那里等我一下!」
我拿起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信封,在玄关前递给一之濑。
厚实得快要撑破的信封里装著的是一叠纸钞。
「有了这些钱,你不想待在家里的时候就能去外面打发时间了吧。」
不过,一之濑并没有收下。跟那一天一样。
「我不需要这种像分手费一样的钱。」
一之濑开始抽泣,泪水夺眶而出。
「用不著客气,你之前不是有为我下厨吗?这些钱就当作报酬……」
我安抚似地说道,但是她依然泪流不止。
「我……并不是想要钱才那么做的!」
她如同那一天用手拍掉信封,逃也似地走出房门。
装在信封里的纸钞因为掉落地板的冲击而散落一地。
我立刻穿上鞋,朝门把伸出手,却停在半空中。
她走后的房间安静得可怕。
如今我才发现自己后悔不已。
这心痛的感觉,正是我后悔舍弃寿命的证明吧。
4
在我舍弃寿命的第三次八月二日,星期日,下雨。
一之濑不再来我家后,经过了两个星期。
从那天起我几乎窝在家里,外出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去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一堆食物回来囤积。三餐吃杯面或冷冻食品解决,偶尔会点披萨外送。我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纸钞,直接递给外送员。事到如今我根本不在乎外人对我有什么观感。
睡觉、起床、吃东西、睡觉、起床、吃东西,日复一日。
完全提不起干劲做任何事。
就算衔尾蛇银表恢复机能,我也不会将时光倒流了吧。就算倒流时光,也只是徒增见不到一之濑的时间罢了。
我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
最近每天都会想起以前的事。
我年纪尚小时,误以为自己很坚强。
刚出生就被丢弃的我,是在育幼院度过幼儿时期。
我在育幼院里既不哭也不闹。记得每次看见让指导员老师伤脑筋的儿童,我都很自豪自己是接近大人的存在。
然而实际上却是比任何人都爱做梦的愚蠢小孩。
我很容易受虚构的东西影响,那并非是指我相信英雄或拥有神奇力量的存在,不过我认为这个世界只要努力或忍耐必定能获得回报,相信家人间的羁绊和亲子间的感情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大概是顾虑孤儿吧,育幼院里并没有摆放以家族为主题的绘本,本来我与后者应该八竿子打不著关系,但我偶然发现以亲子间的爱情为主题的动画,便以接近憧憬的形式深信不疑。
坚信家人间的羁绊浓得断也断不开的我,开始期待有一天父母会来接我。
周围的大人也不可能亲切细心地告诉我「你是被拋弃的孩子哟」,所以我便像笨蛋一样不断让妄想膨胀。
某天,有个和我同龄的儿童哭了。
似乎是太想爸妈才哭的。那名哭泣的儿童有父母,大概是基于正在住院或某种原因才将他寄放在育幼院的吧。
某位年轻女老师安慰那名哭不停的儿童,如此说道:
「你要乖乖的,这样妈妈就会来接你啰,忍耐一下喔。」
那句话明明不是在对我说,我却听进心里。一直等待的生活或许苦闷,但我坚信当乖孩子也是一种努力,从那天起,我便开始帮老师拿东西、安慰哭泣的孩子。
如此一来,总有一天一定能见到父母,我引颈期盼那天的到来。
不过,来接我的却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而是养父母。
「今后请多指教啰。」
当时五岁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对我温柔微笑的养父母。
感觉跟他们相处融洽的话,就好像背叛了亲生父母一样。
而且当时的我早已明白被人收养为养子代表什么含义。
我害怕洋溢期待笑容的养父母,害怕亲生父母来接自己时,或许会毁掉他们的笑容。光是想像就心头一紧。
所以,我决定跟养父母保持距离。
养父母确实给予了我一直渴求的东西,可是我不断漠视,像是不回答他们的呼唤,或是他们来了就跑到其他房间,久而久之,他们也开始跟我保持距离。想必是对完全不亲近他们的我束手无策了吧。
之后上了小学,我马上就交到了朋友。
这时我也会帮老师的忙、送讲义到请假的同学家,多亏累积了这些善行,我在班上颇受欢迎。除了七夕短签那件事以外,我算是顺利度过小学两年的时光。
发生问题是在我升上三年级不久时。
朋友之间开始流行玩乱按电铃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