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二十分钟左右来到的地方,是当地的国营公园。
那座公园大到一天无法逛完,也有许多人特地远道而来,是当地唯一的观光景点,我小时候也来过几次。
在入口处必须付入园费,一之濑打算连我的份一起付,被我阻止了。
不过,她握著零钱不肯退让,坚持今天由她付钱。因为让中学生付钱实在过意不去,我们争执了几分钟。
最后决定猜拳,赢的人付,然后我赢了。
通过入园大门后,一条大得像河川的水路笔直地延伸到视野的前方。
水路每隔一定的间隔就会喷水,可以听见水花的声音。水路的两侧有两排林荫大道笔直地延伸而去,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带著小朋友的民众以及老夫妇走在那条林荫大道。
时序进入七月,天气变得有点热,因此水花声听起来特别凉爽。微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脚下响起树枝折断的声音,宛如处于森林之中。
「我喜欢这种安静的地方。」
一之濑有别于平常边走边警戒的态度,表情十分沉稳。欣赏风景的她,眼神十分柔和。我开口:「我好像可以明白你的心情。」于是,她面带微笑地回答:「那就好。」
穿过水路两旁的林荫大道,沿著道路走,便看见一个大池塘。池塘上漂浮著几台天鹅船和桨船,水面映照出清晰的蓝天。
我在附近的商店买了两瓶弹珠汽水,把其中一瓶递给一之濑。看到弹珠汽水,心中就涌起一股怀旧的感觉,虽然对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
弹珠掉进瓶子里,冒出细小的气泡。一之濑似乎不知道怎么打开弹珠汽水,经历了一番苦战。我帮她打开后,她便轻轻鼓了鼓掌。
碳酸在口中炸开,一口气滋润乾渴的喉咙。一之濑大概是不喜欢喝碳酸饮料吧,只见她盯著瓶子里的弹珠,一口一口地慢慢喝。
喝完后,她从池塘的栏杆朝水面挥了挥手。于是,水面聚集了无数条鲤鱼,大概是误以为能吃到饲料才聚集过来的吧。
说到这里,我买弹珠汽水时,店里好像也有卖鲤鱼饲料。我回到商店,买了鲤鱼饲料递给她后,她便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神。
附近有船屋,我们决定一边踩天鹅船,一边喂鲤鱼。
在观光地区经常看见两人乘坐的天鹅船,大概是使用了好几十年吧,坐上去的瞬间便嘎吱作响,油漆斑驳脱落,连方向盘也生锈了。我在乘坐之前很担心自己是否会晕船,现在则是忧虑是否会沉船。
我们两人一起踩踏板,不过前进的速度比想像中的还慢。不仅没前进多少,踏板还很沉重,我怕一之濑那双纤细的双腿会折断。
「相叶先生你看右边,我看左边。」
一之濑一本正经地寻找鲤鱼,不过鲤鱼马上就从对面靠了过来。
应该说,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被一大群鲤鱼包围了,数量多得不计其数,连一之濑也惊吓地说:「有点可怕呢……」
投喂饲料后,鲤鱼便啪唰啪唰地跳出水面,溅起水花。我焦虑地想著应该不会翻船吧。尽管处于这种状态下,一之濑依然忘我地喂饲料,从船上探出身子。我从后方抓住她的衣服,避免她落水,但本人似乎毫无察觉。
即使喂完饲料,鲤鱼仍旧不肯离开船边,于是一之濑开始与鲤鱼对话:「抱歉喔,已经没有饲料了。」我无法忘怀她哭泣时的表情,始终耿耿于怀,看见她一如既往,我才安心了一些。
坐完天鹅船后,我们在公园内四处走走逛逛,然后去美食街享用迟来的午餐。我们点的是装在免洗容器的普通乌龙面,但在这种场所用餐,吃起来特别美味,真是不可思议。一之濑吃完乌龙面后,还吃了霜淇淋。
商店里贩卖著球具、飞盘等各式各样的玩具,我不太想做剧烈的运动,所以买了泡泡水和野餐垫,前往位于园内中央的草地。
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在眼前扩展,上头铺著无数张野餐垫,有正在享用自带便当的老夫妇、与小孩玩球的父亲、跟宠物狗玩飞盘的情侣等,各自乐在其中的样子。
草地中央耸立著一棵大树,就像是这座公园的地标,不过从这里望去,距离很远,看起来很小。我们走在草地上,朝那棵大树前进。
抵达大树的树荫下,铺好五彩缤纷的野餐垫后,我们两人便坐在上头,虽然底下凹凸不平,一之濑却若无其事地采取跪坐的姿势。不痛吗?
起风时,斑驳的树影便随之摇曳,响起微弱的树叶摩擦声。
树荫外传来笑声,眼神不自觉朝声音来源望去。视线的前方有一对小情侣正在打羽毛球。因为风的关系,女友击打羽毛球后会越过男友飞得太远,男友击打羽毛球后则无法飞向前方。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打羽毛球了,而是其他游戏了,不过两人都笑得乐不可支。
像这样观察其他人,树荫里与树荫外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我就像是个从树荫里的世界一脸羡慕地望著外面世界的旁观者。
实际上,如果一之濑不在我身边的话,我应该会显得格格不入。
放眼望去,很少有人独自来这座公园。就算有,也是在写生或躺在野餐垫上睡午觉,看起来十分融入。
我能肯定地说,如果我一个人来这里,绝对没办法融入。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感觉我跟树荫外的人们从头到脚都不一样。
那份差异让我被孤立。
除非消弭这个差异,否则我不会打消想死的念头。死神说我跟一之濑待在一起会后悔,那怎么可能。假设一之濑放弃自杀,我们也不会一起来到这座公园了吧。结果只是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已。
无论如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