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微小的愿望,想实现就必须欺瞒周围所有人!你心里也有数不是吗?』
我想起了班长嘶声吼出的那句话。她也曾说过『微小的愿望』这个字眼。
「说出这件事之后,你可能就不会再助我一臂之力了,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任性妄为。」
「……你愿意告诉我吗?」
异羽点点头,下定决心似地自白道。
「——我只是想好好睡个觉。」
「想好好睡个觉……?」
「如果不把使用催眠喷雾的睡觉次数算在内,我一个礼拜差不多只睡一次。」
一个礼拜只睡一次……又不是神仙。
这也太荒谬了吧——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没办法对她说出这种话。
「我是说真的喔,我不会睡——也无法成眠。」
异羽那一脸难过的表情和坚定的声音,在在都堵住了我的嘴。
「我啊——身旁没有半个家人,因为大家都死了。」
就是所谓的孤苦无依、无依无靠,异羽脸上泛开有些困窘的笑容。
「所以说,我现在才会跟章子姊一起住。这就是我转学的原因。」
「连亲戚也没有?」
「就算有,也是关系很遥远的亲戚。连碰都没有碰过面,完全就跟陌生人一样……搞到这种地步,血缘关系什么的早就不是重点了,想想还真教人遗憾啊。」
所以异羽的转学手续才会由章子姊负责。对异羽而言,章子姊不仅仅是上司,也是她的家人吧。
「最早死去的……是我的姊姊。」
低垂着颈项,她接着出声。
「我们其实是双胞胎,可是姊姊在生产过程中就死了,于是我成了独生女。之后爸爸和妈妈遭逢意外——大概是在我九岁的时候吧。而养育我长大的奶奶也在前年去世了。在夜里睡觉的时候,而且就在我的旁边。」
她的声音淡淡的,我读不出她的情绪。
「于是,我终于发现了——大家都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死掉的。」
「在你睡着时……?」
「嗯。你知道吗?不知是哪个神话——大概是希腊神话吧——里头提到〈死亡〉之神和〈睡眠〉之神是一对兄弟。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我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只有『果然是这样啊』的想法。」
虽然是很模糊的记忆,但我也听过这个神话。将〈死亡〉神格化的塔纳托斯和把〈睡眠〉神格化的修普诺斯都是由〈黑夜〉女神尼克斯所生。
「『只要一睡着,死亡就会在转瞬间发生』。只要一这么想,我就怕得不敢睡觉了。而且,那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不都是在我睡着时死去吗,所以……不知不觉间,我就有了『只要我一睡着,就有人会死掉』这样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睡眠会招来死亡』吗?」
「差不多就是这种意思吧。虽然很离奇,但我是真的这么认为。自此之后,我就再也睡不着——患上了失眠症。」
睡不着。这句话和异羽胆怯的脸庞交织出了真相。
明明存在眼前却看不见的盲点。太过理所当然,而从未去深思探究过。
让异羽害怕的并非自身拥有的超能力,而是那个附带条件……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能靠着吃安眠药入睡,但慢慢地连安眠药都没了效用,结果我一不小心就吃了太多剂量……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好像还被当成自杀未遂。」
面露一丝苦笑,异羽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就是在那间医院遇到章子姊的,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是个超能力者。事后才知道原来另一个我不时会冒出来,有个会突然改变发色的怪人,任谁都会被吓一跳吧?」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理当是有适合的说词的,但挤破了脑袋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奶奶去世之后,我就一直一个人过活……但生活实在太拮据艰困了。只要在羽岛旗下工作,生活费什么的就不用担心了不是吗?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异羽一有时间就打工、是被奶奶拉拔大的孩子、身为超能力者却过着平凡的打工生活——所有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你之前……都一个人生活吗?」
「差不多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吧。虽然是破旧的老房子,但还是有很多的回忆,而且附近的邻居也常常给我很多关怀……老家离墓地也很近,我实在不想离开那里。」
即便如此,异羽还是离开那个家了。舍弃了那些温暖的人们与家人的回忆,她离开了熟悉的家乡。而离开当然有她的理由。
「有点扯远了——虽然知道自己是个超能力者,但我真的很害怕睡觉。而且只要我的心情一不稳定,或是跟提问者的契合度不够的话就完全无法发挥,所以章子姊教了我如何解决这两种问题的方法。」
「就是……〈灵魂伴侣〉吗?」
「没错。我害怕睡着。那是因为我怀着强烈的不安,对失去意识这一点感到恐惧的关系,但如果有个灵魂契合的人能陪在我的身边,就算搞不懂为什么,我应该也能觉得很放心吧——章子姊是这么告诉我的。这么一来,我的能力也能增强,完全是一石二鸟之计——章子姊是这么说的。」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