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在那里的那个人,是蓬子吧?」
异羽也跟我一样,不想承认那个事实吧。所以直到这一刻,我们彼此都没有提起那场攻击的话题。
我也和异羽一样,需要花上一段沉默的时间才有办法给出回答。
「说不定只是偶然。」
「只是偶然出现在那个地方?只是偶然怀里抱着『阿姆斯壮先生』?可是,阿姆斯壮先生并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娃娃啊?」
「这么说起来……那个娃娃现在好像很难买到了呢。」
我的视线落在手里的催眠瓦斯瓶上。下意识地就让瓶子在掌心间转动起来。藉着眼角余光,我知道异羽正凝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知道了,我睡就是了嘛。」
当我转过视线看着异羽时,这次倒换她低下头去了。摆在膝上的手攥住裙摆,被她抓出深深的皱褶。
「啊……不是啦,我没有催你的意思。」
「我知道,但是是我把你卷进这种是非里的……当然也得由我负责解决。」
又来了,又是『把你卷进这种是非里』……
「这又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因为我把优一卷进来,才会演变成现在这种状况。」
说出这句话时,异羽的侧脸黏着类似微笑的表情。
「是我害优一遇到危险,也让蓬子是超能力者的事曝光了。」
非常悲伤又冷冽,充满自嘲的微笑。
「都是因为我——太任性的关系。」
当那张无法称作笑容的表情映入视野的瞬间——
我已经下意识拉起异羽的手。
「不是异羽的错。」
「……谢谢你。」
回握的力道如此微弱,一点都感觉不出她的活力。
她没有看我,只是默默缩回手。原本握住她的那只手无力地滑落,就像掬了一手心的水,最后仍是轻易离散了。
异羽闭上眼,重覆了好几次深呼吸。
看起来好像是在集中精神……但感觉又不太像。
我没办法读出异羽的情绪。
如果这是集中的结果,那也就到此为止了。可在心里的某处,又有个声音告诉我「并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
『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没错。昨天异羽在使用超能力之前,也显得无比踌躇无助。
『超能力是异质的存在。只要具有这种能力,这个存在本身就不会是理所当然的。换句话说——是会被理所当然并不存在超能力的这个世界无情排除掉的。』
今天早上,她才对我说过。在那之后,她还加了一句「我并不憎恨超能力本身」——但从她此刻的模样看来,说那种话只是在逞强吧。
「……对不起。」
我忍不住脱口道出歉语,但她没有回应,只是依然低着头。
异羽横躺在长椅上,当她把头枕在我膝上的那一瞬间——我明确地感受到她藏在心里的那份犹豫不安。
又来了。又是这种状况,我什么都办不到的状况。
那张表情又一次浮上我的脑海。
那个相信我,说了她喜欢我,比任何人都还重要的那个人——在被背叛时浮现出的那张表情。相信你的我真是个大笨蛋——就算没开口,那侮蔑与自嘲的微笑已经忠实地告诉我她心中所想了。
『自暴自弃不求回报的温柔。究竟是怎么样的过去,将你逼到这种地步的?』
我根本一点都不温柔。也不是基于什么美好伟大的情操才这么做的。
几分钟后,听到异羽说「我准备好了」,我便举起手里的喷雾喷在她的脸上。
「…………唔嗯!」
异羽的身体猛地一震。
「咕唔唔……啊、哈啊啊啊啊……!」
从她嘴角逸出的是生病发烧时特有的那种痛苦又沉闷的喘息,她扳直了脚趾又蜷缩起来,持续重覆这个动作好多次。发红的脸孔布满大颗大颗的汗珠,眼角甚至渗出泪滴。
在她因难受而左右摆动头部时,我拿出手帕为她抹去眼泪与汗水。我只能为痛苦不堪的她做这么多,就算再懊恼也无济于事。
「呼唔唔唔唔嗯!啊啊嗯,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张大嘴巴发出不成声的叫唤,突然用力绷紧了背脊。
接着是发色上的变化。从发根处冒出的赤红渐渐扩散开来,就像吸收了饱满的红色墨水,最终呈现出一整头鲜艳的红发。
「——此门为谁开?」
念完那句熟悉的咒语后,红发预言者才怯怯地向我打了声招呼。
「你……你好。」
「你好,昨天才见过呢。」
异羽(红)只是缩起下颚,没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