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会在那里回头。」
老师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说「我疏忽了」一样。
「话说回来,是谁告诉你我和那孩子是父女的?」
「没有人告诉我。」我摇头。「时间停止现象是筱宫引起的。既然她是原因,那身为父亲的你不可能动不了。」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她在求助喔,对老师和我。所以我们才能动。」
「……?我不太明白。」
老师侧头表示疑惑,拉开讲台的椅子坐下说:
「退一百步好了,我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动。从我拒绝器官移植要求的那天起,这个现象就开始了,我不认为两者间没有关系。反而是你比较奇怪,为什么你能动?你以前见过那孩子吗?」
「不,完全没见过。」
我一回答,话声里自然而然挟带着自嘲的语气:
「我和她只是国中时去同一家补习班。她大概是在那里知道我的名字,听谁说我是须旺的学生吧。她会选我的理由只是这样。只要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谁都可以。」
一定是这样。我和她之间的联系从一开始就只是这样。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须旺学园的老师,所以认为如果是须旺的相关人士,或许可以说服父亲。
筱宫从一开始就在寻求我的协助。她一定是希望我以同龄朋友的身分站在她和父亲中间。虽然不知道她是刻意还是单纯只是下意识这么做的──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我坚定地提出声明:
「高町老师,请和她谈谈。和你的女儿,筱宫时音谈谈。」
「我拒绝。」
高町老师立即拒绝。
「见面谈话也一样,我的结论不会变,很遗憾。」
「为什么?」我进一步追问。「老师不出手救她的话,她会死喔。」
「我知道。但我现在无法为了时音赌上自己的性命。」
「为什么?」
「因为我有家人啊。」
老师的表情变得稍微柔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接着,他以清澈的眼睛看向我说:
「我也跟你说过吧?我再婚了,还有个三岁的女儿。所以无法做活体肝脏移植。」
「你的意思是筱宫怎样都无所谓吗?」
「不可能无所谓。但你不知道那个手术的危险性吧?」
老师挺起背脊,手指在胸前衬衫沿线画道:
「长十五公分,宽二十公分,你有看过那么大的手术疤痕吗?捐赠者要取出六○%的肝脏。手术时间很长,还有可能引起各种致命的并发症,甚至有死亡的案例。」
「……我知道。」
高町老师的认知是对的,跟我查的资料一样。
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安全的手术。器官移植对患者和捐赠者来说都是赌命的大事。
没人能保证结果,也没有理由可以乐观评估,所以为了守护的事物必须无情。我完全理解老师的立场。
但就算这样我也无法放弃。
「老师……拜托!」
我没有任何退路,在课桌上低头说:
「请务必和令嫒见一面,两个人谈一谈,至少亲口告诉她你无法帮她。」
「我说了不可能。」老师垂眼说:「这样做也不会有人幸福。就让那个孩子恨我吧,讲那些借口又能怎样?」
「她的认知会改变。她以为爸爸对她见死不救──」
「事实不会改变吧!」
老师突然拍向讲桌大喊。
一声巨响,我吓了一跳,身体发抖。
「这是家务事,外人请不要多嘴。」
「……但我听说她外公来问老师的时候,你把他赶走了。」
「没错。那个老头还是一样惹人厌。他知道在大家面前低头我就会变成坏人,才故意那样做。托他的福,现在办公室的人还是对我很冷淡喔。」
老师的口气宛如要将憎恶吐出来般,传达出他的敌意。
筱宫说她刚出生父母便离婚了。从刚才的口吻来看,她父亲和外公外婆不合可能就是原因。这才是旁人无法介入的问题,但是……
「就算这样还是拜托你。筱宫已经……」
「这是我了解一切后做的结论。不管你再怎么拜托我都不会捐赠。我已经决定,为了保护现在的家人,变成鬼还是恶魔都无所谓。」
老师低声说出口的这些话,大概也包含了自虐的成分。
擅自决定自己应该保护的东西,将其当成免死金牌正当化自己的行为。肮脏大人的手段。就是这种事将筱宫逼向死路……我心底燃起一股怒火。
谁会接受啊?我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