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吗?现在学校流行这个吗?」
「不……这个嘛。」我思考着借口:「学校作业要写作文,生活伦理课要用的……我在思考从捐赠者的角度来看,会多抗拒这件事。」
「是喔。嗯……」
老姊盘腿坐在沙发上,稍加思索后说:
「可以啊,就捐给你。虽然我可能会因为这样一辈子身体状况不太好,但就这样吧。」
「……这样啊。」
老实说我很意外。
从姊姊的语气听起来,这不像开玩笑或是伪善。
「我可以问你原因吗?为什么你会愿意捐器官给我?」
「没有原因啊,家人之间是理所当然的吧?」
「唉,这样我不懂啦。这种理由不能写报告,你要说更具体一点的。」
家人之间理所当然──正因为不是这样,筱宫才会哭泣。
「嗯……那个啊……」
老姊一脸嫌麻烦的样子回答:
「我这个人啊,虽然自己说有点那个,但是一个很虚荣的人喔。如果外面传出什么我很自私对弟弟见死不救的谣言,会很困扰的,如果要背负那种污名活下去的话,要贡献一个还是两个器官我都愿意。」
「也就是说……这不是出于血缘亲情对吧?」
「当然啰。」
姊姊肯定地继续说:
「很抱歉,我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如果没有人会怪我的话,我可以轻松地抛弃你喔……但现实一定不会这样。因为如果你死掉的话,爸爸妈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会吗?」
至今为止,我不太感受得到父母对我的爱。感觉就算我死了,他们好像也不会失去理智……
「白痴,当然啦。」
老姊自信满满地说,然后莫名地窃笑:
「而且啊,这样就是对你有恩了吧?如果能让你为我鞠躬尽瘁,还挺划算的吧。一辈子帮我做菜、洗衣、打扫喔,不然我才不要。」
「好好好……谢谢你让我当参考。」
真是彻头彻尾诚实的姊姊。但一想到这一定是她的真心话,内心就暖呼呼的。
还有,我非常幸福,虽然没有实际的感受,但我大概受到家人所爱。我因为明白这件事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肩膀也无力地垂下,叹了一口气。
「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像你一样好懂就好了。」
「很多人这样跟我说。」
老姊「哼哼」地笑着说:
「所谓好懂,是因为我刻意这么做。因为我是虚荣心的集合体,希望所有人都觉得我这个人永远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不努力就会有成果。所以当学生的时候从不让人看到我念书的样子,背地里却拼死拼活地用功。」
「真的吗……?」
骗人的吧?不可能。但是──
「想笑的话就笑吧。但我有绝对不会退让的坚持。」
姊姊突然表情一敛,眼中寄宿着不可动摇的信念看向我说:
「直到现在我还是在硬撑,我就是这样在保护自己的形象。所以对我而言最痛苦的,是夺走我一路以来所累积的事物。只是这样而已。」
姊姊口气强硬地说完后,提高了电视音量,像是在说话题到此结束。
我茫然了一会儿……看着姊姊散发疲劳的背影,了解了某件事。
老姊大概从很久以前就想对我传达这件事。
我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来以为姊姊跟我活在不同的平面上。认为我们之间是才能不同、种类不同。
但我似乎搞错了。我们之间的差别只是重视的事物不一样罢了。姊姊将自己的自尊摆在第一位,为了自尊,甚至愿意把器官给我──
我再次确认了一件事。
老姊真的很了不起。
「……我学到一课了。现在马上做饭。」
我向姊姊说完后朝厨房移动。
我才刚转身,身后便传来这句:
「──孝司,我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但你要记住,助人不需要理由。光想是没用的。」
「不需要……理由?」我转头反问。
「因为『希望有某个人需要自己』是人类的本能。助人是一种本能喔。」
「如果是我弟应该能懂吧?」姊姊带着微笑低语,陷进沙发。
助人是一种本能──这句话在胸口散发光芒,给我向前踏出一步的力量。
每当我想起筱宫,对时间就会产生这种想法:
人类不是平等的,时间也绝非平等。
爱因斯坦在广义相对论中说:「位于强重力场里的观测者,时钟的前进速度会比位于重力场弱的观测者慢。」意即时间不具普遍性,会随观测者的状态而更动,一点也不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