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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三十五岁的高町老师浅浅一笑,把手撑在桌上,视线在空中游移了一阵后叹了口气。
长年教师生活浸透的辛劳,似乎从这个动作中透了出来。
「有梦想了吗……不,应该还没有吧,因为那孩子才三岁啊。」
「这样啊,那没有梦想也很正常。」
「不过啊,相叶……」
老师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晒黑的脸颊皱成一团说:
「我现在的梦想,就是为这个孩子创造未来。」
竟然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老派的台词。
「哈哈,很闪喔!」我这么回答,心中则反覆咂舌了几十次。
我果然不可能和这个人相互理解。
「──出路讨论啊。」
和老师讨论后的隔天下午一点三十五分。
筱宫在时间静止的吉备乃学院中庭里,坐在长椅上兴致缺缺地低语。
「原来你想念医学系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那你呢?你没有未来的梦想之类的吗?」
「我?我没那种东西喔。因为我的人生向来都是把一切赌在一瞬间上。是叫刹那主义吗?总之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你出路调查表怎么写?日聘劳工吗?」
「那种东西当然是随便写一写不是吗?写升学就好了,升学。」
尽管轻快地聊着天,她却看也不看一眼坐在身旁的我。
虽说从初次相遇过了几天,彼此稍微熟悉了一些,但我至今仍无法掌握筱宫这个人。她总是一边握笔在素描簿上挥洒,一边意兴阑珊地回应我的话题。我和她之间的对话,比起一来一往的投接球更像是对墙练习。
伤脑筋的是,即使这样相处她似乎也不觉得困扰。
加上每次离开时她总是会说:「再过来喔。」结果就变成我每天像这样过来见她。
「我想到了。」筱宫突然转变话题:「我给你的功课怎么样了?你有帮时间停止现象想名字了吗?」
「啊,嗯。」
我边回答边搔搔脸颊。
昨天,筱宫提议能不能用比较短的词来代称时间停止现象。理由很单纯,因为每次讨论时要讲这么冗长的名称很麻烦。
我当然乐得赞成。因为借由帮现象命名便能创造两人间的共同认知,这件事很有吸引力。这代表着这是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懂的暗号。我对此打从心底感到开心。
不过有个问题,那就是我之前已经自己帮这个现象取名了。
那就是──
「那个啊,你觉得叫『伤停补时(Loss time)』怎么样?」
「嗯……怎么样啊。」
筱宫浅白色的气息落在素描本上侧头说:
「不知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神没有注意到的时间。」
听起来可能有点抽象,我解释道。
虽然没有跟筱宫说,但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其他理由。
真正的原因是我觉得这或许是上天怜悯一路以来没有女人缘、过着灰色人生的我,因而给我一天一小时的时间,好让我取回遗失的青春……这种难以启齿的内容。
「欸,相叶。」
筱宫放下铅笔,侧目瞥向我说:
「我看你好像不知道所以才跟你说……听说最近足球比赛的伤停时间已经不叫『伤停补时(Loss time)』而是叫『Additional time』了喔。」
「……嗯,我当然知道。」
这是谎言,我其实不知道。
「这样不是刚好吗?伤停补时(Loss time)就只代表这个现象。」
「嗯……反正现在怎样都可以,只要简短就好。」
尽管筱宫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但似乎也没有特别坚持的样子。
伤停补时(Loss time)这个名字正式受到认可,我稍微放下心。反正这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才感受得到的现象,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就这样,谈话告一段落后,筱宫又继续开始素描。
顺带一提,她今天的素描对象是三花猫。猫咪正以喉咙磨蹭网球场上的金属围网静止不动,筱宫连一根根猫毛都精细地画了出来。
看来画猫比跟我说话重要……但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在时间停止现象──不对,在伤停补时(Loss time)里不管创造什么或是破坏什么,只要时间一启动,成果就会消失无踪。然而筱宫为什么可以持续专心致志地画画呢?
「欸,筱宫。」因为很在意,所以我试着开口询问:「你该不会是美术社的,所以才这么喜欢画画吧?」
「我没有特别喜欢画画。」
筱宫一边横拿铅笔为画面添加阴影,一边以没有起伏的声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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