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的餐具。左手边是流理台,旁边则是由专门清洗撤掉的餐盘的洗碗机坐镇。每一样都是在普通家庭中难以见到的物品,一件件业务用的料理器具都像是一个个有著扑克脸的工匠。
宅邸的设备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立刻摇身一变成为足以招待十八名顾客的餐厅。而这些器具正默默地等待工作上门来。
一踏进厨房后,某个异物般的存在立刻映入眼帘。装盘用的工作台上放著一个皮包。因为眼前的东西实在太格格不入,导致我花了一些时间才意会到那是女用皮包。
皮包?
虽然相当在意,但我仍然按耐著性子拨了一通电话给经常往来的合作业者。总之,得先安排所需的材料才行。下完单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当下决定将皮包送到贵崎那里。无奈之下拿起皮包,才发现比我预料的沉重。
宅邸一如往常地静谧。被仔细地上过油的铺木地板,随著我每一步的脚步发出哀凄的声响。总觉得自己就是扰乱这片宁静的罪魁祸首,心里不禁泛起些许罪恶感。
我敲了敲贵崎办公室的门,但他似乎不在房间里面,也许还在庭院那边吧。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我决定待在房间里等他。
这里虽然是办公室,但也只有在深处摆放一张办公桌,并于前方放置用来讨论事情的沙发与矮桌而已,整体陈设相当简朴。文件被细心地堆叠在角落,整理得相当整齐。隐约,可以从这一点看出贵崎的个性。
我将那个皮包放在沙发上。
贵崎一直迟迟未归。当我猜测起他是否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门再度被打开来。
我一望过去,便发现踏入房内的并不是贵崎本人,而是一名陌生的女子。她穿著牛仔裤配上简洁的黑色长版上衣,耳朵则是戴著随身听专用的耳机。虽然长长的睫毛给人一股成熟的印象,但应该是就读高中的年纪。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瞳孔的颜色漆黑又冰冷,一只眼睛的瞳孔微微靠向内侧。身高不高,但相当纤细修长,不禁让我有一种彷佛正面对著锐利菜刀的危机感。
她踏进房里后,环视四周。
然后,她的视线停伫在沙发上的皮包,一时之间一脸不解地偏著头。一头长长的黑发随之摇曳。
接下来,以隐约带著些许不悦的动作拿起皮包。
「这是你的吗?」
我如此询问,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甚至没有瞥向我一眼。
从走廊传来某种东西刮过物体表面的声音,靠近后停了下来。那是狗的指甲碰到地板的声音。我朝半掩的门望去,见到夫人所饲养的狗正看向这边。
那只狗像是在催促人一般,奋力地抬起下颚。
「请你等一下。」
即使出声喊她,我们之间的距离仍然越来越远,最后她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跟在她身后的狗转过头来,以眼神对我示意,彷佛是在告诉我「你别放在心上喔」。
关门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我不禁心想,看来对方相当讨厌我。我做了什么事情惹她不高兴了吗?话说回来,我从来没有被初次见面的女性刻意无视的经验。更别说还被狗以眼神安慰,令人感到更加凄凉。
不久之后,贵崎终于回到办公室来。
「有什么事吗?」
「我在厨房发现一个陌生的皮包,就先拿过来这里了……不过,那个皮包的主人已经来领走了。」
他的眼神瞬间一黯,接著耸了耸肩。
「那个女孩子是谁?」
我才刚问出口,贵崎的眉间立刻浮起一道悲伤的皱纹。
「夫人的孙女。」贵崎相当乾脆地回答。「她预计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日子。」
「她似乎很讨厌我。」
我是带著半开玩笑的心态这么说,然而他却没有回以微笑,反而露出一副相当凝重的神情。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沮丧了。
「不需要准备她的汤吗?」
「没有这个必要,你只要准备客人与夫人的餐点即可。」
贵崎以一副相当笃定的语气说。我则是暗自心想,这样反正也落得轻松。
「有缺红酒或是利口酒之类的物品吗?」
「目前还很够用。」
酒类都是用贵崎拿给我的。宅邸内的酒精性饮料全部都是由身为管家的贵崎负责管理。
「您之前帮我准备的酒,以料理酒而言实在太过昂贵了,害我著实吓了一大跳。」
「你不需要顾虑价钱的问题。有好酒入菜的料理,风味与香气会截然不同。完全没必要在意食的费用,免得留下『早知道当初就多喝些香槟了』的遗憾。」
我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也许是看到我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只见贵崎轻轻点头道。
「这是约翰·梅纳德·凯因斯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说过的话。他特别钟爱香槟。不晓得主张『从长期来看,众人皆已死』的经济学者,在面临死亡关卡时会是何种心情呢?」
贵崎清咳了一声。
「既然你的职业是做料理,最好还是多吸收一点知识比较好。虽然听起来像是我这个老头子在说教,但有时候乍看之下毫无关联的事物,背地里其实息息相关。」
他这么说完后,温柔地微微一笑。我就这样带著满脑子的问号,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