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的烟晃晃悠悠地飘到半空中,缓缓地融入空气消失不见。八云呆呆地看着烟雾慢慢消散,随后将烟管里的灰磕掉,有些灰心丧气地以手托腮支在桌上。
「真是愁人呢……」
「我们是恶人呢,黑鲁,北鼻」【注①】
「呿,真是没想到,这世道底下还有那样的好人啊……啊~啊,真不该接这个委托呢……」
「古人曾经说过。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当傻瓜的话就来跳舞吧」【注②】
「吵死了。该死,让人这么不爽的工作真是好久没遇到了的说……」
【注①:黑鲁:heel,(在摔跤秀等表演中)饰演恶役之人】
【注②:后悔当傻瓜的话就来跳舞吧:化用自日本德岛县民谣中的词句:跳舞的是傻瓜,看舞的也是傻瓜,既然都是傻瓜,那就一起来跳舞吧(踊る阿呆に见る阿呆、同じ阿呆なら踊らにゃ损损)】
八云有些焦躁地再次向烟管装入烟叶。露西尔在床上骨碌打了个滚。
「卡西姆先生不信任我们倒是还能理解……故意试探他们,是不是做错了?」
「嗯?啊,是说贝尔先生啊……如果是那种为了情报会把夏儿给余等的人反倒是好事呢……真是,这种光明磊落的对手反倒是更难对付呐」
八云使劲吸了一口烟,随后像是有些呛到似的吐了出来。露西尔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她们俩人做冒险者这一行也有很长时间了,身手甚是了得,连黑道都愿意找她们委托工作也正印证了这一点。经历过的多次险境让她们锻炼出足够的胆识。
然而,这种种的经验在这次委托中反倒是给她们带来了困惑。
这种非官方渠道的黑活,大多都是些黑吃黑的委托。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无论是要助人还是要杀人,心里都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不管自己的工作在将来会对贵族的政治斗争产生怎样的影响,哪怕最后会引发血流成河的惨剧,只要工作结束就装作完全不知情,不再去理会了。
但不知为何,唯有这次的工作会让人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通常情况下,只要将夏洛特带回卢克雷西亚,拿到委托费用之后就不用再过问了。不管卢克雷西亚是谁掌权,不管夏洛特是会被好好养着还是会被拉出来撑门面,应该都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了。
然而,那个原本被国家所流放,成为邪教爪牙的少女,如今却有着一帮值得信任的大人围在她身边,让她可以露出幸福的笑容。反倒是如果把她带回卢克雷西亚的话,可以想象到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等着她。就连「从恶人手中拯救她」这样说给自己听的借口都无法成立。
「要是罗伯特卿是坏人就好了啊」
「哪有这么正好的事情。而且不愧是『霸王剑』的前同伴的说。一般的办法怕是行不通了。除非是夏儿自己说要走,不然……」
「……但是贝尔先生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啊。说不定是我们被骗了呢?真的把夏儿送回去了,然后发现罗伯特卿是坏人,你觉得这样好吗?」
八云叹了一口气。要是罗伯特卿是假货就好了,她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是除非有正当的继承仪式,否则卢克雷西亚的戒指是会与其所有者的性命联动的。如果罗伯特卿死了戒指也会跟着消失。换句话说,那个戒指的存在就是罗伯特卿是本人的强有力证据。
「要是这么说下去就没完了。这是工作的说。必须要切割干净」
「我喜欢夏儿啊。想和她一起水开拿北鼻……」
「工作中夹带私情容易死得快啊?」
「莱依黑兹白里笑。所以再来烙看烙—」【注③】【注④】
「……汝到底是想要怎么样的说」
「想要确认。拆看」【注⑤】
露西尔将手伸进胸前摸索一番,从衣服里拉出一个首饰来。上面挂着一块青白色的水晶。八云皱起眉头。
「那个是单向的啊。只能由对方发起联络的说,而且来了北部之后一次都没有联络过来不是么」
「努把力」
「放弃吧。而且汝折腾半天累瘫了也只是给余添麻烦的说」
「唔」
露西尔不满地噘起嘴,但她似乎是也明白这太过勉强,于是乖乖地将首饰放回原处。但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没有放弃,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眼神来回游移。
「……要是卡西姆先生帮忙的话或许能行?那个人和米莉喵一起的话说不定能从这边接通」
「没用的说。就算能接通,也没法保证对方就一定会说实话。再退一步,就算说的是真话,然后发现是没有什么黑幕的委托,汝要怎么做?那不就更是非打不可了吗?」
「……我是觉得不能弄错同伙啊」
「把接下来要归隐田园的人当成同伙是要哪样。难道想让余等也一起住到乡下去吗」
「唔——……汪汪」
露西尔在床上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双脚啪嗒啪嗒地拍打着。八云长叹一口气,烟也跟着一起吐出。
「要说焦急余也是一样的说。总之,目前只能等对方的回复了」
窗外熙熙攘攘的波尔多夜色渐深。
【注③:莱依黑兹白里笑:life's very short(人生苦短)。让我有点意外的是几乎没有这个名字的知名歌曲,搜索结果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