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不断抱怨,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不相干的事。我失去了十神财阀给我的博尔赫斯,失去了唯一的任务《白夜行》,也失去了和夜给我装上的新义手,这样一来,真的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束缚我了。我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崭新的人类。班上就我一个人忘记了戴姓名牌的时候那种不安感,接下来想干吗就干吗的那种解放感,这些感情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复杂的心情。长到十六岁才从牢里放出来的卡斯帕·豪泽尔想必当时也是相当困惑吧。
“你什么都不用在意,”大槻说。“放心吧,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因为忍是公主啊。”
“公主……”
“我不会把你交给和夜的。事情就是这样,我想知道白夜弟弟现在在哪里。”
“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你。”
“我们是同伴啊,你要是不相信我事情可就麻烦了。”
“我不能把白夜大人的位置告诉一个想杀他的人,而且我也不能把这个人称为同伴。”
“哦,说得相当在理嘛。”
“你要杀白夜大人吗?”
“委托内容就是这样啊。”
“你明明就没有接受什么委托。”
“别把和夜弟弟瞎猜的当真啊,希望你做事的时候能有点逻辑,要不多看看推理小说吧。”
“但是他说对了不是吗?”
“忍,你也是这么想的?”
“你是自己委托自己杀十神白夜的,就像你用这种才能骗了我们一样,你也骗了你自己。”
我跟和夜一样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相信这就是真相。曾经的“超高中级的杀手” 大槻凉彦要是拿出了真本事,白夜大人应该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实际上,杀害白夜大人的机会实在多的是,尽管如此,大槻看起来却像是一直在躲避这种机会。他是在以此取乐吗,还是有意试探呢,虽然真伪尚且不明,但至少驱使大槻行动的并不是委托,而是某种更个人的东西,我这么觉得。
大槻再次回到了床上,一边把那样食物往嘴里送,一边坦白说:“说得没错,完全正确,我的行动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你有什么必要杀白夜大人?你不是对白夜大人和十神财阀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必须让白夜弟弟反省一下,‘地狱剧场的脚灯/就是北极光啊/是劝人忏悔的意思啊(译注:出自梦野久作《猎奇歌》)’。”
“白夜大人没什么好忏悔的。”
“十神白夜,你的北极光,他在那次争夺战中取得胜利,把我们从十神的牢笼中释放了,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把忍关进了另一个牢笼里。‘超高中级的书记’是吧?这算什么啊,你真的觉得老是被这种东西囚禁着没问题?忍,你有你自己的心……”
“我再也不会写东西了。”
“啊?”
“你好好看看我,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还要坚持说自己是‘超高中级的书记’。”
我的书记资格已经被剥夺了,没了博尔赫斯也没了《白夜行》,我已经从大槻所说的那个牢笼里出来了。怎么能这么小瞧我呢,没错,我是自由的,而且自由的我是出于自由意志要到白夜大人那里去,要到那个独自等待着的孩子那里去,以姐姐的身份,以一个人的身份。只要是为了这个目的,不管是屁股还是别的什么,我都给你全部舔遍,这条命也可以给你,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保证白夜大人的生命安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来你已经学会自立了啊,找到了自我,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嗯,没错啊。”
“一会儿不见就长大了,以前你还对我言听计从的,还是我的奴隶,还我的人偶。”
“那个时候的我既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单纯只是在十神的世界里活着。”
“现在呢?”
“有了。”
可以说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没办法写《白夜行》了。现在的我有了希望,现在的我有了绝望,现在的我有了愿望,现在的我有了欲望。
我已经不是执笔机器了。
“真棒啊,我的小妹妹,这表情不错呢,”大槻满意地点头。“真想让那个现在还一门心思扮演十神白夜的和夜弟弟好好看看。不管模仿得多么巧妙,多么相似,模仿的终究不过是冒牌货,为什么大家就是不明白呢。”
“我已经得到了我,所以你没有理由杀白夜大人了,取消这个委托吧。”
“好吧好吧,取消了,我不杀白夜弟弟了。”
大槻察觉到了我的变化,立刻见风转舵了。他可能正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像以前那样对这个妹妹为所欲为,但我是不会动摇的,不管大槻使出什么招数,我都会走我自己的路,而且为此就连大槻我也可以利用。
外面传来了引擎声,是和夜来了。我紧张起来,大槻则仍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坐在床上。我把剩下的右手捏成拳头,等着弟弟上到二楼来的那个瞬间。然而来的却不是和夜,而是轰的一声爆炸,那是从一楼传来的,焦臭味沿着楼梯飘上来。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漂亮的爆炸啊,C4。”
“C4?”
“就是这个啦,”大槻把刚才一直放在嘴里的东西给我看。“这是C4炸弹,软的,可以随便改变形状的塑胶炸弹。”
“你一直在吃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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