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
姊姊为什么会死。
有什么苦恼的事?伤心的事?胸口像要炸开一样,无法继续活下去般痛苦的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我不懂。
一直强忍住的情感涌上心头、不断膨胀,几近破裂。
什么嘛。为什么大家都要这样独自承担,为什么都不说出口。
不说怎么会知道呢?怎么能传达呢?不是到处都有愿意倾听的人吗?说不定我也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
茉莉小姐也一样,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说那种话?自己死了也没关系?有关系,完全有关系,我觉得很有关系。说自己死了也没关系的人,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这不是很自私吗?留下来的人该如何是好?我就这么没用、这么不可靠吗?真是的、真是的,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如果有什么烦恼,就说啊……死了就无法挽回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这样随便地死掉!结束自己生命最差劲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完全没有察觉的我有错吗!什么都不说,我会知道吗!我、我……」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话的?我不知道。我的话语支离破碎。回过神来,模糊混浊的世界中,我听到四周的结界开始崩坏的声音,我大喊著、控诉著,吼叫著这个世界有多糟。把自己的无力归咎在别人身上,不断叹息。
即使这样做,姊姊也不会回来。
我不想承认。
对我而言,这个世界让人活得很痛苦的事。
自己是无能又无力的烂人的事。
姊姊死掉的事。
丝毫没有察觉她烦恼的事。
一切的一切,我都不愿意承认。
自己不过稍微分心,重要的人就死了,再也回不来。
这太不合理,太过分。
太痛苦。
「佑希。」
似乎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抬头望著发自天空的声音,泪流满面的脸颊,突然感到来自两侧的温暖。
我反覆眨了眨眼,视野慢慢变得清晰,茉莉小姐的脸庞浮现眼前。她用对世上一切感到忧愁的神情,黑色双眸往下看著我。
茉莉小姐微微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她难得找不到适当的话语。
感觉像所有的一切都坏了。这一年,我认真守护、保持秘密的部分就这样轻易崩解。是谁下的手?是我自己吗?魔女的话吗?我不知道。丑陋又悲惨的后悔之情如洪水般流泻,成为不止的泪水与汗水,从我的每一个细胞喷出,从体内满溢出来。
茉莉小姐专注地看著这样的我。
「我最差劲了。」乾燥的喉咙让挤出来的话都压得扁扁,我讨厌自己的声音,不只是声音,我讨厌全部的自己。女生般的容貌、没有勇气的佑希、无能又无力的没用头脑、轻易退缩封闭自己的脆弱性格──全部都很差劲。「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姊姊会死,我想永远也不会知道吧,因为我什么都没能察觉。」
有时候,我太想知道答案而打给姊姊,当然,电话早已被解约,还收到空号通知的讯息。
不过,我无论如何都想确认。
想知道。
我想知道她的心情。
「柴犬。」
茉莉小姐捏著我的脸这样叫我,才知道刚刚那声「佑希」只是我的错觉。
「我不是你姊姊的替身。」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明白。
「但是,我可以跟你一起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找到答案之前,和你一样,当作我们共同思考的课题。」
我闭上双眼,感觉自己被非常柔软、温柔的触感所包围。我紧紧抓著,用力呼吸甜蜜的香气,流下眼泪。
无法挽回的事物、错过的事物,让我怪罪自己、燃烧自己、内心像要融解般、残酷灼热的悲伤现实。在痛苦得难以生存的这个世界,这股温暖温柔地包覆我。我吶喊了无数次、喘息了无数次,发出悲惨的哽咽。
「谢谢你告诉我。」
耳边传来茉莉小姐的这句话。
没错,到头来,我也一样独自承担、什么也不说。
也许,我希望她帮我击破──
从把自己关在房间的那一刻开始,时间就此停止的束缚。
我喊著她的名字,不停悲惨地哭著。
8
高三生的毕业典礼结束后,感觉校园变得有些寂寞。
毕业典礼上,每当叫到高三生的名字,我都专注聆听,但依旧不知道谁是茉莉小姐。结果,她的本名和班级我都不知道,也别无他法。如果像国中毕业典礼一个个上台还好,这间高中的毕业典礼,上台领取毕业证书的只有毕业生代表。
从那之后,我没有再踏进废墟大楼。
不好意思见面是其中一个原因,也害怕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我还有太多必须正面面对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