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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身体不好,但每天上班要站那么久,大家内心似乎都在怀疑。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欸,惠子,你谈过恋爱吗?」
纱月半带玩笑地问。
「恋爱?」
「就是跟别人交往……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过这类事情。」
「是啊,没有。」
我不小心反射性地坦承。众人都沉默了,她们面露困惑,彼此交换眼色。
啊,对了,妹妹以前教过我,像这种时候就该暧昧地回答:「唔,是有几次感觉还不错,可是我这人就是没眼光。」暗示虽然没有正式交往的经验,但谈过外遇之类不可告人的恋爱,还似乎有过肉体关系。
妹妹说,对于私人问题,只要模糊地回答,不用多加说明,对方就会自行脑补。
我真不该承认的……。
「惠子,我有不少同性恋的朋友,也不排斥同性恋,现在也有叫做……呃,无性恋者?很多那一类的嘛。」
美穗打圆场地说。
「对啊,听说愈来愈多了。年轻人对谈情说爱那些都没什么兴趣。」
「我在电视上看到,说连要出柜都很困难呢。!
我虽然没有性经验,但也没有特别意识到自己的性倾向,只是对性爱漠不关心,并不曾为此烦恼。
然而,大家却都以我正为此痛苦为前提,话题愈聊愈偏。
即便直是知此,也不一定就是大家说的那种简单明瞭的苦恼,却没有人想到这一点。我觉得大家言外之意似乎在说:「这样我们比较好懂。就当做是这样好了。」
小时候用铲子打男生时,大人也都毫无根据地责怪我的家人。「一定是家庭有问题」,只要把我当成受虐儿,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便可以安心,因此他们总是摆出一副「一定就是这样没错,你快点承认」的态度。
真麻烦,为什么大家就这么渴望安心?我纳闷不解。
「唔 总之……我身体不好啦!
我再次搬出妹妹叫我遇到困扰时,就拿出来当挡箭牌的金句。
「这样啊!嗯,就是说啊,身体不好,会遇上很多困难呢。」
「你好像病很久了,没问题吧?」
好想快点去便利店,我心想。
在便利店,最重视的是身为工作成员之一,没这么复杂。与性别、年龄、国籍都无关,只要穿上同样的制服,所有人就都成了「店员」这种均质的存在。
看看行时钟, 下午三点,柜台应该结机完毕,也去银行换过钱,货运送来面包和便当,开始上架了,即使分离,便利店和我还是紧紧相连。
我历历在目地想起远处灿光洋溢的微笑超商日色町站前店的景象,以及充斥著店内的各种声响,在膝上静静地抚摸为了打收银机而剪短指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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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如果太早醒来,我会在前一站下车用走的。从公寓和餐厅林立的地点走向便利店的过程中,渐渐地周围只剩下商叶大楼。
那种世界缓慢死去的感觉很惬意,是与第一次误闯这家店时相同的情景。清晨时分,只有西装笔挺的上班族偶尔快步经过,几乎看不到生物。
明明只有办公大楼,然而在便利店工作,也会遇上貌似居民的顾客上门,我总是纳闷他们究竟住在哪里?漫不经心地揣想,我的「顾客」正沉睡在这个宛如布满蝉壳的世界某处。
入夜以后,便转换为办公大楼的灯光,呈现几何学排列的景象。这里的光也是无机质的,色彩均一,异于我居住的廉价公寓林立的景色。
对便利店店员来说,在店铺附近走动,也是重要的资讯搜集工作,如果附近餐厅推出便当,就会影响业绩;若有新工程,就会多出在工地工作的顾客。
超商开幕第四年,附近的对手店倒闭,我们简直忙翻天了。
那里的客人全部流到这里来,中午的尖峰时段没完没了,只得加班。便当数量不够,店长被总公司责骂疏于调查。我身为店员,为了避免这种情形,总是仔细地边走边观察街道。
今天没什么特别重大的变化,但附近好像要盖新大楼,所以落成以后,客人可能又会增加,我把这件事记在脑海。
抵达超商,买了三明治和茶,进入后场,,今天刚上完大夜的店长蜷著汗湿的身体,正坐在店里的电脑前输入数字。
「早安!」
「啊,早啊,古仓。你今天也来得好早。」
店长今年三十,男性,十分机敏俐落,嘴巴虽然刻薄,却很勤奋,是这家店的第八任店长。
第二任店长爱跷班;第四任店长很认真,热爱打扫;第六任店长因为乖僻而没人缘,曾经引发晚班员工同时辞职的风波;第八任店长算是人缘不错,愿意带头工作,看了让人舒服;第七任店长人太懦弱,不敢管大夜人员,搞得整家店摇摇欲坠。所以看到第八任店长,我觉得嘴巴坏一点也没关系,这样反而比较好做事。
这十八年来,「店长」变换各种形态,始终待在店里。虽然他们每个人都不同,但有时我会觉得他们加总起来,就是一整个生物。
第八任店长嗓门很大,后场总是回荡著他的声音。
「啊,今天你跟新人白羽一起上班。他昨天晚班实习过了,这是第一次上日班。多照顾他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