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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子小姐垂头,蒙著眼静静哭泣。被铁栅栏挡住的窗外,冬雨霏霏不绝,仔细想想在漫长的拘留期间,妙子小姐一直很担心重治。每次接见,她都会问「外子现在怎么样了」,写信时也会提到「不知您是否知道外子的病情」。然而,她终究无法亲自替重治送终。
我很庆幸自己是律师。正因这不是普通而会而是以律师的身分接见,才能给予妙子小姐不受拘留所人员妨碍尽情悲伤的时间。她始终不曾出声,只是不时抖动肩膀不停流泪。
过了很久,妙千小姐终于抹拭眼睛,深深朝我一鞠躬。
「你出席了外子的丧礼吧……他生前对你那么冷漠,你还能有这番心意,我眞不知该如何道谢。」」
「哪里,该感谢照顾的是我。
这句话很自然地衷心道出。
「丧礼是他的亲戚办的,坟墓的地点我也问了。」
我稍微放任音量,继续说道:
「如果你希望,我可以代你办理保险金的领取手续。你先生的事我很遗憾,但今后,你需要钱。」
「麻烦你了。」
妙子小姐再次低头行礼说。
「但是请把那笔钱拿去用。对你很不好意思,但我想先把积欠过世的矢场先生公司的债还清。剩下的钱,就当作拖欠你的辩护费。」
辩护费晚点再说无所谓,但我也赞成还清债款。妙子小姐杀人的原因就是欠债,还清那笔债在道义上走理所当然,同时,也能给法官留下良好印象。幸好,剩下的债务已不多。即便加上利息,重冶的保险金也足够抵付。
「我知道了。我立刻联络回田商事。」
我这么一说,平时从不在人前流露心事的她,难得发出一声叹息。
「我很想起码给他上炷香,但我现在的处境恐怕不可能。」
「关于这点,」
我从公事包取出文件。
「这种日子本不该说,但我想跟你讨论一下今后的方针。我已讲过很多次了。在量刑方面应该还可以争取。若能找到新的证人甚至可能缓刑。」
上诉审的第一次开庭已迫在眉睫。而且,我认为有必要让她对将来抱持希望,所以才如此开口。
但妙子小姐缓缓摇头。
「不用了。」
「不用了?」
「律师先生,不用了。请撤回上诉。」
她这意外之词今我愕然,我慌忙倾身向前。
「哪怎么行。我知道你很消沉。但请你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二审不会像一审那么耗时。现在只要再努力一下,明年你或许就可以去你先生的坟上祭拜了。」
我怎么也不明白。
一审时,妙子小姐虽然没有替自己辩解,至少展现了打官司的意志,她对我倾诉矢场的卑鄙行为,据此我展开论战,后来我建议她上诉时,她也毫不迟疑地说「拜托你」。
「你只是一时糊涂,还是先冷静一段时间吧。我改天再来。」
「不。律师先生,请撤上诉。真的不用了。」
我思考原因,不禁一惊。
「是因为你先生过世吗?你认为就算早点离开这里也没意义了吗?你对你先生就这么情深意重?」
我想起学生时代,那个黄昏发生的事。你或取把重治看得很重要,但重治并非如此。他甚至抱怨有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不幸,这你知道吗?
但是看到妙子小姐脸颊滑过泪痕。我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上诉撤回,妙子小姐很快被关进监狱。
惩役八年,那是漫长岁月的开始。
七
我合起档案。
空调吹出的温风晃动文件。椅子太老旧,去年已换成皮沙发。这十年来,我的工作表现有幸得到许多人肯定,事务所的经营也上了轨道。我结了婚,生了女儿。穿衣与饮食的喜好改变。我己年纪渐长。
年轻时,若说对鹈川妙子没有憧憬那是骗人的。如果闭上眼,即便现在,我也能想起初次造访鹈川家那日身穿蓝底白点和服的她,以及结伴去达摩市集那天身穿桔梗花和服的她,还有穿著家服的她。但那一切都已成往事。
我揉著眉心站起来。再次走向窗口。自百叶窗的缝隙俯视道路,鹈川妙子的身影尚未出现。
我想助她一臂之力,抱著那个念头我拚命在法庭奋战。但自结审后又过了五年,现在我终于可以平静地回顾那整起事件。
一审时,我主张那是突发事件。被矢场英司强迫发生关系的鹈川妙子,抓起为了切西瓜拿到客厅的菜刀刺杀矢场。一切都是意想不到的事,那幅作为传家之宝的画作溅血就是最妤的证据,我如是说。
但是,若真是如此,那个遑达摩又是怎么回事?
检方为了证明客厅是杀人现场而提出的证据,不只是画作。达摩也是。达摩是从客厅的装饰架扣押。在我寄宿当时也放在那里。
一如画作溅血,达摩身上也留有血迹,但血迹不在点了一只眼睛的正面而在背面。血迹绕过近似球体的达摩喷到背面,实在不太可能。也就是说,案发当晚。达摩不是正面而是背对著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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