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借了钱。就「恩将仇报」这句话看来,该不会是请别人作保结果自己却倒债跑路?基于工作关系,我知道有好几个人都是这样逃走的。然后痛苦地熬过岁月,好不容易过了两年……
好不想到这里,我的猜测停止。
就算过了两年又怎样?。为何过了两年就可以「处置自己」了?
而且基本上,我还看错了一个地……写信者痛苦的不是两年,信中提及在旅馆受到招待,度过「数年来唯一」安稳的时光,如果毫无安稳时光、「生不如死的日子」长达数年,那么俩年又是指什么?为何之前不死,过了两年就这可以死
仔细一看,写信者非常在意死期。「到今天满两年」。「或许有人问起我的忌日」。老早就想死,但是还没满两年所以不能死。
那是为什么?
「……啊,我懂了。」
适切的答案,来自适切的问题。思考两年这个时间与自杀有何关联时,顿时好像迷雾散去。
现在,理由已明明白白。我低语:
「是保险。」
寿险在投保者死亡时会付款给指定的人物。但是如果投保之后立刻自杀也理赔的话,保险无法成立。所以通常投保之后有一定的期间是免责期,如果自杀就不会给付保险金。
至于免责期间视契约内容各有不同。有的是一年,也有的是三年。当然,两年的也有。
写信者等待自杀免责期的两年过去,今天终于等到了那一天,所以为了用保险金还债而自杀,企图结束几年来生不如死的地狱生活。
然而,单纯自杀的场合,也可能领不到保险金。尸体虽在那天发现但如果判定死亡日在更早之前,便可适用免责期,对写信者而言,想必绝对要避免这一点。所以需要证人。证明此人在某月某日为止还活著,所以信上才会说「若能指证我就是死在今天,如此我已了无遗憾」……
若说猜测,还有一种猜测:说不定基于某种特殊信仰,有这种自某日起的两年禁止自杀的风俗习惯。,执著于忌日,或许也只是因为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但这个猜测,与声音、皮包、住宿费的猜测不同,有可能导出严密的结论。
我恨不得探出身子。把遗书瞪出一个洞。
是的。这封遗书致命性地少了某些东西。
姓名与日期。
在内容中,看不出是谁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对写信者而言免责期如果那么重要,死亡日的「今天」是几月几日应该非常重要才对。怎么会少了那个?
原因很简单,因为遗书不只这一张。
可能在前面或后面,甚至前后都还有内容。写信时,通常会把日期与收信人、自己的姓名写在最后,而这张信纸连最后一行都写完了。所以想必后面应该还有下文。
如果只找到数张遗书中的一张,那么其他的又到哪去了?
「是写坏扔掉了吗?」
遗书不是事前在自己家里撰写。是在这问旅馆写的。否则,不可能写上对旅馆招待的感谢。
还有,这封遗书的笔迹,未免太规矩了。就算据此认定写信者很在意字体的美丑,应该也不算瞎猜吧。在人生最后一刻不愿留下字迹丑陋的书面是很自然的想法。
在旅馆一室,撰写遗书。一张写好了。但另一张或另几张有些地方不满意。如此一来当然要重写。写坏的信纸,自然会扔掉!
若在自己家,写坏的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就解决了。但这里是旅馆。即使扔进垃圾桶。翌日会有服务生回收。如果不想护任何人 到写坏的遗书。比方说烧掉就是个万全之策,如果不用火,就用水?
我站起来。连拖鞋也没穿就冲到走廊上。
幸运的是,佐和子就在附近,正好遇到她把包括喷香的盐烤岩鱼在内,装满山珍美味的餐盘送来。她看到我也没有露出好脸色。不过现在,那已不重要。
三名客人之中是谁写了遗书?不靠猜测,也不是凭狭隘的常识推断,最确实的方法就是看署名。只要能够找到扔弃地点,就有那么一丝可能找到线索,我朝佐和子几乎是大吼著说:
「是鱼梁!扔进河里的废弃信纸或许有署名!」
佐和子只是瞪圆双眼,什么也没回答。
五
即便事后回想,也想不透当时怎会有那么大的力气。
沿著那条大白天都得战战兢兢行走的山道,我在黑暗中奔驰而过。本来觉得旅馆与鱼梁的距离是段永无止境的长路,这时却感觉近在眼前。
鱼梁主人那边佐和子已联络过。
「啊,要救人?小心别被水流冲走喔。」
背对这令人哭笑不得的赠言 ,我把脚伸进鱼梁。从山里出来就是月夜,鱼梁主人也替我打开了观光用的泛光灯。要找的东西,连我自己都感到错愕地轻易找到。白色信纸的一角,卡在捞捕香鱼的鱼梁上。或许是因为日照强烈,鱼梁几乎塞满现在的河面宽度。只要有东西漂过来极可能被拦下的判断果然是正确的。
写遗书的人,把写坏的信纸撕碎,扔进河里。不用特地走下河岸,从露天温泉漂出去自然会落到河里。我进露天温泉时,看到浴池边缘卡著纸屑,那时我以为只是垃圾,但是想到写坏的信纸可能被扔掉时,当下直觉就是那个。浴池不大可能还留有其他纸片。如果有那样的东西,佐和子去打扫浴室时必定早就发现了。写坏的信纸大半无疑已经流走。然后,想到流到河里的东西会怎样,我几乎是立刻想起鱼梁。
纸片之一,写有看似姓名的字。虽已渗水,倒还不至于无法辨认,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