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找到佐和子的下落,我连东西都来不及拿就忙不迭冲出家门,是在残暑这还拖著长长尾巴的九月底。披说就在栃木县深入八沟山的地方,有个不为人知的温泉旅馆。佐和子就在那里当服务生。
近距离之内没有电车车站,大略查了一下好像也没有公车经过。最近我已不再自己开车,但我想总会有办法,所以还是心一横租了车。起先开得很惊险,摇摇晃晃穿过市区,进入绿意盎然的山中时总算大致找回以前驾车的手感。
不知几时路面的车道线已消失,前后也不见其他车辆。我性子急,忍不住猛踩油门。根据事先准备的地图,从国道转弯后应该就没有岔路了,但实际行驶才发现有小路朝左右两侧延伸,走这条路眞的对吗?前方真的有佐和子吗?我忽然有点不安。沿著徐缓的斜坡开辟的田园染上金黄色,田里茂密的青色大概是竽头叶子。家家户户屋顶上油漆的人工色彩,不时突兀浮现,蓦然回神才发现道路沿河而行。一瞥之下,水流似乎很湍急。
但我好像还是来到了上游。一看之下,河面架设了鱼粱。万里无云的晴空洒下的强烈阳光仍如夏秊,却已到了秋天香鱼产卵的季节 河流的一部分以竹制杓简易水坝拦住,等侯顺流而下的香鱼,就河岸的宽度看来这条河本来应该更宽,大概是最近一直没下雨令水量变少了吧。鱼粱几乎塞满河面的宽度,河岸盖了小屋。似乎是在那里将捕获的香鱼供客人享用。正值中午,简单以粗绳区隔的停车场停了几辆车。
我也把车停在河岸。现在虽无心品尝香鱼,但路途意外遥远令我渐感不安。鱼梁的主人是个晒成古铜色年约五十的男人,看起来不太亲切,但得知我不是食客后倒也没有面露不悦。
「噢,要去那间旅馆的话那你走的路线没错。」
但是,他不时窥探似地偷瞄我的脸,令我有点怪不自在的。
「大概一个小时就会到。」
我草草行礼道谢,急忙回去取车。
对方说一个小时,结果更久。,路越走越艰险,越变越窄,甚至令人惊讶居然铺设了柏油 村落的风景不知不觉掠过,道路不断朝溪谷深入。路旁护栏消失了,道路奔驰在高处,只要方向盘一个失误就会倒栽葱摔进谷底。紧张令我的身体僵硬,以龟速逐一弯过每个转角。鱼梁主人说的一个小时,大概是走惯这条路的人才有的时间感,阳光被林冠遮蔽,四下一片昏暗,明明才刚过正午不久,我已开始焦虑 样下去能否赶在天色暗下之前抵达。
但是,才刚觉得好似自树林之间窥视见红漆,建筑物已唐途出现。红色原来是先到的客人开的车子颜色。这里肯定就是我要找的旅馆。终于到了,我吐出一口气,艰险的路途显然格外吃力,紧绷的肩膀阵阵酸痛。
大概是注意到引擎声。有人从旅馆出来。
寻寻觅觅独庆久都找不到她。没想到重逢如此简单。身穿工作服的佐和子就在眼前。
不过话说回来,我深深佩服居然有人在这种地方盖旅馆。
下车一看,山谷并无想像中那么深,与流经眼下的河流大约有五公尺的落差吧。但是此地毕竟是深山,光是搬运建材肯定就得大费周章。也不可能取得充分的平地,旅馆只好沿著山坡往下盖。乃至于停车场是突出半空中,靠钢筋铁架支撑。
睽违两年的佐和子,果然有点变了。见到我倒也不怎么惊讶,说声「啊,好久不见」迎接我。若是以前的佐和子,即便造访职场的是恋人,也只会当成一个正经客人对待。
距离做晚餐的时间还早,旅馆的工作似乎正是清闲,她没带我去旅客用的房间,倒是去了后方的会客室。放了座椅的六帖和室似乎很久无人造访,空荡荡的高低装饰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佐和子泡茶的动作很熟练,看来已完全适应旅馆服务生的工作,我一直保持沉默。本来是一心想见活著的佐和子才远道来此,现在却想不出该说什么。
喝了一口茶水后,佐和子微笑说:
「我早就猜测你迟早会来。」
这个地方,是我从任职旅行社的友人那里听说的。他也认识佐和子,一眼就认山参加温泉街聚会的佐和子。从那时起,佐和子或许就已预感到我的来访。
但她未免也太泰然自若了。与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那畏怯的模样截然不同。当时的佐和子果然不正常。
我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你愿意回来吗?就算难以复职,但我一定会想办法。」
她轻咦一声。
「你肯帮我?」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深深刺痛我的心。
我与佐和子,当初是在有乐町的钢琴演奏会相识,我俩本来都是要和朋友一起去,但临到当天朋友却无法赶来。于是从不经意的交谈开始我们的交往。
佐和子当时在私立大学当事务员。我才刚进证券公司,充满干劲正打算好好大干一番。我们还年轻,很享受二人时光。虽未具体意识过结婚,但没有意外的话我想将来迟会步入礼堂。
但就在我们交往一年后,佐和子的样子开始不对劲。
――在职场,做得很不顺。
佐和子自嘲地撇嘴如此说道。她声称与上司合不来。对此,我的反应有点像在说教。
――不管去哪里,都会碰到讨厌的家伙。如果动不动就跟那种人计较那你就输了。只能当作那也是工作的一部分看开一点。
之后,佐和子,再对我抱怨同样的话。我也同样一再说教。说到与上司不和其实我也一样,是佐和子太天眞了,我如此信之不疑。
我没发现那是她求助的呼声。
佐和子辞职了。也断绝与友人的交往,将公寓退租,包括我在内,无人帮助她。佐和子从不肯帮助她的人们面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