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她不该这么做。阿悟没有回家,我把自己关在二楼。妈咪来问我「是不是和阿悟吵架了」。到此为止,我认为很正常。
可是之后,妈咪做错了。
如果阿悟没回来是发生在前天,我大概无法理解妈咪的温柔。说不定,反而还会对即便这种时候也不忘关心我的妈咪感到一种疏离感。
可是,现在不然。
我把吃完的碗盘留到待会儿再收拾,先打电话。
五次嘟声后,传来的是「很抱歉我现在不在」的冰冷答录机声音。这早在我计算之内。「哔声响后请留言」。这时候如果吃螺丝会很糗,所以我稍微慎重地说道:
「我会把你在找的东西带去。我们交换。」
还没决定时间。看看时钟。九点了。两个小时应该足够了吧?
「今晚十一点。在庚申堂等我。」
3
夜越深应该会越冷,我换上质料较薄的长袖。
我拥有的长袖衣服中,质料较薄的有两件。一件是白色的有小花刺绣。另一件是灰色。毫无修饰的灰色只能当作家居服,我没有穿这件出门过。但今晚不同。我悄悄穿上它。
底下是棉质长裤,我没有带钱包。不过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因此我在右边口袋塞了一枚五百圆铜板,左边口袋塞了一枚百圆铜板。
我忽然发现,脚上的袜子是白色的。本来觉得应该无所谓,可是再一想,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东西会造成致命危险。我记得自己没有黑袜子,但深蓝色的倒是有。换好袜子,我吸口气。
顺利的话,这些准备将会全部是白忙一场。我当然希望是这样,但唯独今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几分钟后,我骑上脚踏车。
月光明亮,我的身影好像比白天更显眼。一口气骑过铁桥,我要去的是城鎭中心。以前被称为常井村的那一带。虽然心里很急,但我没有慌慌张张急著赶路。因为我怕万一出车祸,或者被警察拦下盘问(虽然我想可能性很低)就麻烦了。
即便入夜后景色改变也不会迷路,这表示我也习惯了这个城镇了。离家十分钟后,我抵达常井商店街。月色下,放眼望去尽是拉下的铁卷门。不知是凑巧,还是有什么理由,就我所见没有半个人影。我追溯记忆,拐过某个街角。
彷佛在做恶梦。自从搬来后,我一直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古怪,但我没想到它会这样露出獠牙。或许当初我该更认真看待三浦老师的忠告。
那个顶上建有庚申堂的小丘。沿著坡道走上小丘的途中,我倏然止步。
「……是这里。」
自己低喃的声音,有点颤抖。
水泥墙围绕的房子。双层建筑。屋顶本该是青色的,在月光下看似深蓝。被山茶树丛遮挡,看不见家中状况,门牌写著「森元」。
我深吸一口气。
水泥墙上找不到门铃。狭小的院子里,踏脚石一路延伸至玄关。门上装有大灯泡,但现在是暗的,既已来到这里我不能再迟疑。我敲敲森元家的门。
两次,三次。
不知是大门材质的关系,还是我的心理作用,乾扁的敲门声响亮得好似可以传达到一百公尺之外。
我咬唇等待……没有人应门。我冉敲一次,这次稍微收敛。
几分钟后,我叹气。
「真糟糕。」
这么晚了,森元家居然没人。我本来希望大家可以好好商量,稳当地解决。
不过,既然没人在家那就没办法了。还不到束手无策的地步,这也在我的预想范围内。
就是为此,我才特地挑选可以混入黑暗中的灰色衣服与深蓝色袜子。为求谨慎,我转身确认水泥墙与山茶树丛之间没有任何人注视后,这才沿著森元家的外墙迈步走去。
面向客厅的阳台落地窗。我轻轻伸手。打不开。
应是通往厨房的小门。瓦斯表的指针文风不动。我伸手抓住门把。同样打不开。
然后,我站在稍微有点气味的换气扇下方。若是浴室就好了,可惜这个味道八成是厕所,窗户在很高的位置。我挺腰踮脚,用食指的指甲去勾住窗框。
「……啊」
冒出的声音,不知是因为安心还是因为紧张。果然没错。森元家厕所的窗子,就像刚上过油似地毫无抵抗顺利开启。
我把手放在窗框上,按照吊单杠的要领用力抬起身子、窗户虽小,但头钻进去后肩膀也成功塞进去了。
最后一个使用这间厕所的,八成是男人。西式马桶的盖子,连马桶座一起掀起。如果就这么一头栽下去可就惨了。我用不稳的姿势抓住盖子,缓缓落下去。
手指一滑。
塑胶马桶盖撞击陶瓷马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如果是在自家响起这种声音,肯定会冲来看发生什么事。
没事,隔壁邻居家离得很远。况且,也不会有邻居只因厕所马桶的盖子倒下就跑来查看。只要森元家的人没回来就不用怕。我很想深吸一口气,但些许阿摩尼亚的气味令我犹豫。我把手放在盖起来的马桶盖上,小心翼翼把剩下半截身体也钻进去。
磁砖地板上放著垫子与拖鞋。我运用从未使用过的肌肉扭转身体,脱下鞋子,总算安全降落在拖鞋上。走出厕所后,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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