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那我还得去打工。」
「是啊。」
妈咪设身处地替我著想地说。
我也会去问问同事,有没有什么好工作。」
学校会同意让我打工吗?校规是怎么规定的我不知道,只是,我的状况非比寻常,我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校方禁止,但我非挣钱不可这是莫可奈何。三浦老师最好讲话可他现在半死不活,我只能找班导师村井老师商量。但老实说村井老师太不可靠,我不认为她会支持我。
超商大概也不会雇用国中生,看来我只能去送报纸了。我应该记得住送报路线。我能够一边付生活费,一边存够足以逃出这个家的存款吗?我试著想了一下,但我还不知道打工能赚到多少钱,自然无从拟定计画。
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在咬唇。用力得令嘴唇刺痛。现在如果懵懵懂懂地被状况牵著走,只会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我在无意识中忧惧那个,所以试图靠疼痛来保持清醒。只是,我咬得太狠了,嘴里弥漫一股铁锈味。
妈咪伸手,把皮包拉过来。取出皮夹后,在桌上放了一千圆。
「不好意思,阿遥。妈咪累了。今天你在外面随便吃。」
一餐千圆太奢侈了。把剩下的钱还给她当然没问题,但即便如此――见我迟疑,已经准备起身离开的妈咪又补了一句:
「是两人份。」
如此说来阿悟大概也还没吃晩餐。走出客厅的妈咪脚步踉跄不稳,但她似乎忽然惊觉不对,转过身扑向还放在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把牛皮信封像护身符一般抱在怀里后,妈咪对著我露出羞赧的微笑。
2
我走上吱呀响的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起初以为永远无法习惯的房间,如今也已渐渐适应了。和以前住的公寓比起来,虽是从木头 地板变成榻榻米,从床铺变成在地上铺被子,从附带书架的书桌变成矮桌,但我开始觉得这好歹也是自己的房间。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这里不是我的房间。是我向雪里女士租的雅房。纵然有悲伤的事情降临,也不能再拿这房间的东西出气了
不过,箭羽图案的窗帘不同。那是爸爸买给我的。以前我与阿悟共用旧家的三坪房间。那时挂在窗上的窗帘,画满了大象、长颈鹿还有河马,是非常孩子气的花色。结果那窗帘被拿来隔开我与阿悟的空间,窗子另外买新窗帘。「我不想再用幼稚的窗帘。」我说。「我要更漂亮的。」于是隔天,爸爸就买来这块箭羽图案的窗帘。「怎么样,很漂亮吧?」他骄傲地说,我很想说我要的不是这种,但我可以想像如果这么说爸爸会有多么生气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爸爸……吗?
我慢吞吞地走向壁橱。搬家后还没拆封的纸箱,有几个还扔在壁橱里没动过。
第一个箱子,装的是夏季服装。对了,我忘记取出这个箱子了。这样收纳会让衣服发霉。幸好及时发现。不过,现在先盖上盖子。
第二个箱子,装的是书。全是漫画杂志。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在那场仓皇的搬家行动中坚持带来呢?目前还不碍事所以倒是无所谓,但迟早会捆起来拿出去做资源回收吧。我盖上盖子。
第三个箱子,放著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我觉得漂亮的珠子、没用完的胶带、小学待的最后一个班级的作文选集,不知还能不能用的乾电池,还有一个混在那堆杂物中的漂亮罐子。
那是扁平的方罐子。上面画著闪闪发亮宛如宝石的东四。是糖果盒。那本是爸爸带回来的小礼物,糖果吃光后我就把盒子偷偷据为己有。阿悟本来也想要这个罐子,发现不见了之后很懊恼。就算他问我知不知道罐了去哪了我也始终坚称不知道。我把它藏在书桌上锁的抽屉里,所以这个糖果盒成了我的宝箱。搬来这个房子后也立刻取出,细细打量,再放回这个纸箱藏起来。现在,我悄悄取出它。
我在榻榻米重重坐下,放下糖果盒。也许是搬家时撞到哪里撞歪了,盒盖卡得很紧。我用左手用力按住盒子,右手手指把盖子扳起来。砰的一声,发出非常蠢笨的闷响打开盖子。
几十张纸片,被仔细抚平皱痕收藏在一起。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艰深汉字,是非常故弄玄虚的纸片。是签条。
工作 暂待良机。
恋爱 杨柳随风。(注:意指顺其自然,不要反其道而行)
迁居 应择吉日。
那些都无关紧要。我也不曾在意过。大吉、中吉,小吉、末吉、吉,种种名词的排列也被我漠视。我看的项目只有一个。
……小学六年级时,爸爸犯的罪行透过某人之口传开,朋友全都离开了我。明明谁也不知道我爸爸具体上做了什么,我却被大家称为小偷的女儿。
就在独自返家的路上,我发现走了六年却从未注意过的神社。在那彷佛已荒废的破旧神社境内,有一台小小的签条自动贩卖机。
或许是把生锈的机器重新油漆过,自动贩卖机是异常妖艳的红色。老实说,我连碰都不想碰。但我不知怎地摇摇晃晃走近后,从妈咪给我买晚餐的零钱取出一百圆塞进投币口。朝蒙上尘埃的把手伸指,以指尖勉强碰到边缘按下。喀锵一声重响,掉下来的签条却轻薄短小。浆糊比想像中糊得更牢,我用刚剪过指甲的手指费了一番工夫才把签纸拆开。
打开签纸后,我以自己也没料想到的冰冷眼神看著上面写的「大吉」。但是发现上面写的「等待之人终将至」时,我抱紧那张纸,等待的人肯定会来。签诗是这么写的。我打从心底如此
深信,含笑返家。
我等待的人。爸爸。我以为他一定会回来。
他应该会回来。签诗是这么写的。
那天,爸爸没回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