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妈咪的新工作,据说周六周日休息。
照她自己的说法是「运气眞好,可以在家多陪陪阿遥和阿悟」,但我猜那是骗人的。妈咪的工作是在旅馆打扫,按照常理推断,旅馆最忙的时候就是周末。周六周日想必正缺人手结果居然能够休假,八成是社长或店长之类的大人物非常好心,体谅妈咪的处境,再不然就是妈咪特地拜托人家通融。
妈咪那种心意,以及大人物的体谅,大概没啥意义。因为阿悟吃完早餐后,间不容发地守在电视机前。周末早上有很多给小孩看的节目。阿悟如果没节目可看时,连他应该看不懂的俳句讲座都会看得津津有味。现在有了儿童节目,他恐怕就算世界末日来临也不会离开电视机前。妈咪温柔地问:
「今天要不要找个地方出去走走?」
他也只是不置可否地含糊应了一声。据说,这年头的小孩其实不大看电视。实际上,我就是如比。换言之,阿悟说不定是个意外老派的小孩。
「我和梨花有约,但时间和碰面地点都还没决定。必须打电话联络。虽然不想拖拖拉拉,但一大清早就打电话 也会吵到人家。我决定等到上午十点再打。
也许是有点风,偷工减料的窗子喀喀晃动。妈咪回她自己的卧室去了。搬家的行李中,不急著收拾的还没整理完。我帮忙洗早餐的碗盘,洗好之后,就在客厅发呆等到十点。
阿悟傻乎乎张著嘴守著电视目不转睛。我这才发现,我一直在看阿悟。
昨晚,阿悟说从报桥跌落的人是胖胖的学校老师。之后,就算我再怎么逼问他也没有说出更多。
五年前自报桥跌落溺毙的水野忠良,是大学教授。
阿悟为何会说他「知道」五年前的事件。搬来之前,阿悟明明应该没来过这里……
不,现在下定论还太早。阿悟的世界只有家庭与学校。当然我也一样。总之,若要叫阿悟举出什么人,他举的不是家人就是学校的人是很自然的事。最起码,应该先调查一下水野教授胖不胖再来烦恼。那个有办法调查吗?
「嗯。应该可以。」
总算有事情可做了。光是这样,就觉得腰杆都挺直了。
我与梨花约好下午三点,在她家门前碰面。
虽然照梨花的说法玉名姬只不过等于「在校庆园游会表演的灰姑娘」,但她毕竟是要介绍陌生人给我认识。我为了该穿什么伤透脑筋。现在,妈咪没钱买新衣服给我。就连中学的制服,想必都是相当大的负担。但我房间的壁橱里,有几件爸爸还在时买给我的衣服。
「打扮体面也是一种礼貌。」
爸爸如是说,替我买了出门见客的衣服。
但是,从壁橱拖出纸箱一看,偏偏找不到适合今天场合的服装。我最好的衣服,是黑色洋装,爸爸买的时候曾说这件衣服是「丧礼用的。因为难保人几时会发生什么事」。的确,我认为他这句话是对的,就时间点而言,当时,爸爸应该已挪用了公司的钱。果真,谁也不知道人几时会发生什么事。
还有一件像礼服般滚荷叶边的衣服。虽然压根儿不是我的喜好,但爸爸认为我会喜欢,现在我也不想穿。格子裙也太过可爱,如果穿了,八成会觉得很丢脸。
结果,我选了米色裙子配灰色开襟外套。房间没有大镜子,只能下楼去洗手间照镜子。虽然很朴素,但我觉得很适合。至少,与人见面应该不至于失礼。
妈咪从她的房间出来,看到我说:
「阿遥,你要出门?」
「嗯。我和朋友有约。」
「这样啊。真好。」
她温柔微笑后正要回房间,又好似想起什么般转过身。
「对了。外面的脚踏车好像还能骑喔。你要不要试试?」
我早就留意到,那辆似乎是前任屋主留下的脚踏车靠在墙边。虽然已经相当老旧,但有了那个的确很方便,其实我想要的是崭新的脚踏车,最好是粉红色的,但我无法吵著叫妈咪买给我。
「……这样好吗?那不是别人的车吗?」
「没关系啦。」
既然妈咪都这么说了……
我套上拖鞋出去,打算检查一下脚踏车的状况。车身的颜色是铬绿色,不是我的偏好也排斥。龙头的金属部分已生锈,不过并没有搬来那天看到的印象那么糟,这样应该还在容忍范围之内。坐垫沾满灰尘很脏。不过幸好,坐垫并没有裂开或破洞。只要擦一下,某种程度上应该还能看,问题是轮胎。我一捏之下,已经泄了气变得很扁。这是理所当然。我反而讶异轮胎居然还没有完全扁掉。这辆脚踏车被弃置的时间,说不定并不久。
结论是:骑去直接与梨花碰面会很丢脸,但应该可以作为交通工具使用。
我没带脚踏车来,但打气筒倒是从旧家带来了。带来后无处可放,记得一直扔在玄关。我拿来照以前爸爸教的方式替车子打气。这才想到,当时爸爸一边教我如何使用打气筒,曾经这么说过:
「自己的事情要学会自己做。」
也因此,我学会替脚踏车打气。只是,如果这轮胎已经爆胎了那我可修不好。自己的事自己做,到底是指到什么程度为止呢?如果爸爸知道多亏妈咪好心我现在才能上学,爸爸会气我违背了他的教诲吗?
轮胎好像没问题。运气眞好。
之后,我换上小学穿的运动服擦洗脚踏车。这套运动服,当作脏了也没关系的工作服恰恰好。虽然多少也觉得在回忆中好像已被归类为「不再使用的东西」。我在玄关门口找到水龙头但没有水管。无奈之下只好用水桶装水拿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