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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出声。然后,对脱口而出的话感到羞耻,立刻又追加:
「你去死!」
实际上,爸爸或许眞的死了。只是心情冻结,令我不愿再继续想下去。
我在冷风中抱紧自己的身体,浸淫在夜晚的空气中,令我的头脑逐渐冷静。
不管怎么想,我果然对妈咪做了坏事。明知妈咪对我有所顾忌,事到如今又何必非要再次确认。
那个人,是个可怜人。我应该使尽一切方法,让那个人不要再伤心才对。结果我却――
妈咪不是我的母亲。她是爸爸的再婚对象。她美貌温柔,喜欢上我的父亲。而我那时当然超级讨厌妈咪。
然而,当我发现有常识的父亲并未像他教我规矩时强调的那样严以律己时――具体而言,是他挪用公款,眼看要东窗事发竟一走了之时。妈咪一边寻找父亲,
一边不断鼓励我。
「不要紧。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有阿遥在,他肯定明天就会回来了。」
就算我再笨,也终于醒悟自己的立场。
对妈咪而言 ,我是犯法欠债就此人间蒸发的男人留下的拖油瓶。妈咪并没有养活我的义务。也没有供我上学的义务。可妈咪却没有对我说出任何怨言。
其实,应该心怀顾忌缩起肩膀做人,大气也不敢出地过日子的是我才对,让我这种人有自己的房间真是抱歉。,让我这种人交到新朋友眞是抱歉。让我这种人缠著你的人生甩不开眞是抱歉。我应该这么想才对。
可是,妈咪却付出可悲的努力试图一视同仁地对待我和阿悟。被赶出爸爸公司提供的公寓,没带什么行李便逃到这个坂牧市时,妈咪也把我带来了。而且至今,还在继续努力寻找我的父亲。
有时我会想,这是什么道理呢?妈咪是天使之类的人物吗?
面对这样宛如天使的妈咪,今晚我却用自己的话试探她。试探她会不会骂我。然后,只因为她没骂我,便自以为摸清了妈咪的底细。
嗯。
今晚的我,简直恶劣透顶。
自动贩卖机的灯光遥遥在望。贩卖机本身就在发光,上方还有路灯。我就这么走入辉煌的灯光中。
应该是冬天的关系,自动贩卖机至今还陈列著成排热饮。咖啡、红茶、绿茶、蜂蜜柠檬。
「热柠檬汁啊。」
酸酸甜甜,热呼呼。光是想像那滋味,嘴里就已分泌口水。
已经抵达目旳地了,于是我向后,什么也不买。基本上我根本没带钱,毕竟,说来理所当然,没人会给我零用钱。
我是沿著河堤走来的,回程走同样的路线未免无聊。于是,我决定爬上河堤道路。杂草丛生的料坡虽然陡峭,但手脚并用的话还不至于爬不上去。刚下过的雨弄得杂草湿淋淋,我的手很快就湿了。
终于爬上河堤道路。眼前,轻型小汽车缓缓驶过。即便这么晚了也有车子行驶。想必真的很危险,但我不想回头走原来那条路,我的羽绒衣是近似白色的奶油色,虽在夜里应该还是有点醒目吧。
梨花看到阿悟时,曾说:「不要太欺负他喔。好歹是你弟。」
梨花当时说的话有两个错误。首先,我没有欺负阿悟,只是不太想跟他打交道。
还有另一点。阿悟不是我弟。
阿悟是妈咪的孩子。我记得妈咪现年三十岁,阿悟八岁,所以他应该是妈咪二十二岁生的小孩。对于阿悟的亲生父亲,我一无所知。
我认为妈咪就算对阿悟更偏爱 也没关系。与其对我这么好声好气地说话,我倒觉得她可以对阿悟加倍温柔。但妈咪没有这么做。或许她果真是天使。
我走在河堤道路上。几辆车迎面驶来,随即经过我身旁。也有车子速度开得飞快。这种三更半夜,驾驶们不知怎么看待踽踽独行的我。从明天起,说不定会出现「河堤道路有白衣女鬼出没」之类的传闻。
蓦然回神,只见路旁竖立巨大的招牌。
那个位置从我家应该也看得到,但之前我压根儿没发现它的存在。那也没办法。这块招牌是为了让行驶河堤道路的车辆看见,从我家恐怕只能看到背面的:铁皮。
招牌长度应有十公尺吧,白底写著红色大字。太大也太近,所以我看不出写的是什么。我几乎是仰望著正上方走路。一边将认出来的字一个一个念出声。
「高速……公路……拯救……一切。争取……落……落实」
这个字眼太难了我看不懂。「落实」。我想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落实……坂牧路线,两个惊叹号。」
高速公路拯救一切 争取落实坂牧路线!!
我不禁噗哧一笑。
「还拯救一切咧。眞以为自己是神啊?」
有时候会看到写有「神救世人」之类字眼的海报。我当下不禁想起那个。啊,伟大的高速公路啊,请宽恕罪孽深重的我,拯救我吧。
我想应该救不了我。就算是神也无能为力。
然后我才发现,我的双手在胸前交握。
回到家,我发现自己全身已冻僵了。春夜本就寒冷,刚才爬上河堤时,不只是手,全身也都沾湿了。,本来还不觉得有那么冷,但是拉开玄关门一走入家里,顿时开始浑身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