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此,三浦老师藏在眼镜后的眼睛倒也没生气。
「那个,我一想到万一你们眞的追到摩托车该怎么办,还眞捏了把冷汗呢。追到之后,如果能够拦下车子,你们两个等于要和窃贼正面交手。越野,我问你,你平时练过什么武术吗?」
「没有……」
「嗯,我想也是。那么,对方如果反击,你也毫无招架之力。搞不好还会被当成人质挟持。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听说那人好像还有刀子是吧?」
被老师这么一说才想到,当时我满脑子只顾著追贼,还眞没想过追到之后该怎么办。那时候为何会起意去追窃贼呢?梨花与我,到底是谁先拔脚冲出去的?
三浦老师像自言自自语般淡淡往下说。
「不过。虽然可能很危险,我还是觉得你们两个很了不起,有那么多大人在场,冲出去追人的却只有你们两个,之后只有一个互助会的大人赶去。想必,大家都认为这是警察的工作,和自己无关。老师很想夸奖你们的正义感。但是,骂你们不该莽撞也是老师的工作。」
「……那,老师也没追上去吗?」
「啊,你问那个?你可问到我的痛处了。」
老师不停抓头。
「看来我不应该说『大家』。,认为那是警察的工作的是我自己。只不过,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学生会去追贼。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麻烦了,所以我不是去追贼是去追你们。问题是――」
老师苦笑,拍了一下自己的腿。
「我的腿不听使唤,最主要的是,上次我整理书架闪到腰了。照理说我应该还不到那种年纪才对。所以跑到一半就腰痛,实在跑不动,事后听说嫌犯抓到了,你们两个也平安无事,我眞的松了一口气。如果学生在我眼前被卷入案件,我却因为腰痛动弹不得,那我也会很难交代……不,当然,我的处境不重要啦,你当我没说。」
这是个诚实到有点傻气的老师。我差点笑出来,慌忙捏自己的手背。看在他诚实的份上,我决定乖乖低头。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做那种事了。」
三浦老师面露难色。
「听你说『不会做』倒让我又有点难过了。不过,也好。今后你自己小心一点。」
就算说「今后」,我恐怕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抢劫现场。总之,如果说老师找我只为了那件事,我实在不大相信。
「那么,为什么只有我呢?」
「嗯?」
「老师当时看到我与梨花……在原同学一起去追贼吧?那么,为什么只把我一个人叫来?」
比起我一个人,两人一起挨训肯定会轻松许多。
三浦老师笑了一下。
「在原同学的身边,应该已有很多大人了。不需要老师特地出面。」
「意思是说反正会有别人提醒她,用不著劳驾老师开口吗?」
「越野你好犀利。」
被这么一说,我的确对老师说出相当尖酸的话。我暗想,眞奇怪。平时我明明不会讲这种话。三浦老师没有敷衍我,他直视著我回答:
「不是的。想必已被人提醒过的事如果还接二连三地讲了又讲,我想在原同学肯定也会不开心。我刚才也讲过了,我并不讨厌你们的正义感。我讨厌的是打著那个旗号仗势欺人。不过,我想你这边只能靠我提醒你 你懂吗?」
原来如此。
「老师知道我的个人情况?」
「你是说你四月刚搬来的事吗?我当然知道。」
三浦老师乾脆地回答。但是,我认为那不是轻易用一句「当然」便可解决的事。虽然我不知道老师教多少学生,但是应该是以百人为单位。不是班导师,纯粹只教社会科的三浦老师知道我才刚搬来,这绝非「理所当然」的事。光是在短短四天内记住学生的长相与名字都已经很厉害了。
老师不以为意地继续说:
「我看你好像交到新朋友,本来还替你庆幸呢。如果有什么事必须找大人商量,你可以跟村井老师说。」
班导师村井老师吗?我看有点悬。那人好像太累了。虽说这是她的职责,但村井老师还有多余的心力听学生商谈烦恼吗?
若问可不可靠,这个身材虽高却瘦得像竹竿的老师,坦白讲一点也不可靠。但至少,三浦老师知道我的家庭状况,认出了我(如果他的说法可信的话) ,还跟在后头追了过去。
我未作深思便开口说:
「……那个,老师。我想请问一下。」
「嗯?你说。」
「是,呃,老师听说过可以预见未来的小孩吗?」
糗大了。
脱口而出后,我感到热血以惊人的速度涨倒自己的脸上。就算是要商量阿悟的奇行异状,也该考虑一下说话方式。这样岂不等于在暗示「我可以预见未来喔」。怪胎可不是我的兴趣。绝对不是。我手忙脚乱试图弥补,三浦老师满脸不可思议地歪起头。这是正常反应。我拚命摇手――
「不,那个,不是的。」
但三浦老师并不是像我担忧的那样产生误解。
「你是说玉名姬吗?越野,你懂得真多。」
「蛤?」